●备课资料关于虚实说中国古代哲学和美学的重要理论。认为宇宙万物和一切审美活动是虚和实的统一,把虚实结合定为艺术创作和审美观照的基本原则之一。哲学上的虚实说主要源于道家。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老子》1章)申明宇宙的本体——“道”既具有“无”(虚)的属性,又具有“有”(实)的属性。所谓“无”,即“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无极”“无名”。(《老子》14、28、32章)也就是没有确定的形体和物象,没有极限和规定。而宇宙造化的妙处却蕴藉其中。所谓“有”,作为“无”的对立方面,即有差别、规定和极限,有确定的形体和物象。正是由于“道”具“有”的属性,才产生出形形色色无限多种的具体事物。又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老子》40、2章)肯定“道”是有和无的统一,但有以无为基础,“无”比“有”更根本。“道”作为宇宙的本体和根本规律,决定了天地万物统统是无与有、虚与实的统一。老子说:“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老子》5章)依老子看来,天地犹如一架风箱。在苍莽浩瀚的虚空之中充满元气,元气的流动,造成了万物实有的运化。所以无是生命之源,有(实)以无(虚)为存在和产生的根基。老子又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11章)车轮、陶器、房室等形器,都是虚实并济,方成一物。庄子发挥了老子的虚实理论。《庄子·天地》载一寓言:“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喫诟’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玄珠”象征天道,“知”象征智慧,“离朱”象征聪明,“喫诟”象征言辩。庄子认为凭靠“知”“离朱”“喫诟”都不能得道,只有利用“象罔”才可得道。而“象罔”正是有象与无象、虚与实的结合。寓言表明,由于道本身是虚与实的统一,故得道和显道的途径也要依靠兼具虚实二性的“象罔”。老子的“有生于无”和庄子的“象罔”成为后来美学虚实说的渊源。道家以虚为本,儒家立足于实,但儒家亦主实与虚的统一。孟子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尽心下》)这“不可知之”之“神”即为虚。充实之美发展到最高层,即进入了神妙的虚的境界。儒家重要著作《易传·系辞》说:“一阴一阳之谓道。”“易之为道也,累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虚实乃阴阳的具体表现之一,故依《易传》,道亦含纳虚实属性。宇宙是在一虚一实中变化流转,生生不已。透视万物的虚实节奏,系把握宇宙之道的必要前提。虚实观念本为中国民族发祥远古的传统观念。商周时代留传下来的文物和作品已显露出虚实结合的审美意向。那时的青铜器、雕刻、建筑、绘画、书法以及文学作品《诗经》,都表现出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艺术方法。但是美学上的虚实理论却是在哲学的影响下,到六朝才逐渐形成,唐宋则臻于成熟。美学的虚实说大体包括以下三层含义:1.“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中国艺术主张表现宇宙的生气活力、流姿动象、韵律节奏,要在自然万物之中,发现音乐和舞蹈的美。六朝时艺术家们认识到,既然道和宇宙万物是虚实的统一,体道是艺术创作追求的目标,那么艺术作品也必须自觉地做到虚实并济,方能表现宇宙那一阴一阳的律动、气韵和魅力。并且中国古代哲学认为,宇宙是一个系统整体,其每一个细小的组成部分,都涵纳宇宙的全部结构和信息。因此,要在艺术作品中形象地显示道的微妙,就必须表现物象与宇宙整体的联系,同时使作品本身在结构上成为一个小的宇宙。这也促使美学家更为重视作品中实象与虚象、物体与空间的相互关系。南齐谢赫说:“若拘以体物,则未见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厌膏腴,可谓微妙也。”(《古画品录》)唐司空图:“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诗品》)“象外”即指物象之外的虚空。他们主张,冲出具体物象的局限,从实象达到虚象,从有限进抵无限,艺术地再现实物与其周围虚空环境的联系,是传达宇宙生命气韵,流荡道之妙用的必要途径。孤立的实象则不能反映天地造化和宇宙的内力。为了更好地在审美实践中贯彻这一思想,唐人提出“境”的范畴,要求艺术作品进入“境”的高度。“境”即实象和象外虚空的融合。王昌龄:“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诗格》)皎然:“夫境象非一,虚实难明。”(《诗议》)刘禹锡:“境生于象外。”(《董氏武陵集记》)“固当绎虑于险中,采奇于象外,状飞动之趣,写真奥之思。”(《诗评》)唐代美学认为,境比象更能点化道的生气、恢宏、远大。苍莽涵浑、似真似梦、无形、无迹的艺术境界,正是得神的妙处。在虚实错落之中,可以流荡出一阴一阳、一明一暗的空间节奏,涌现出万物生命的源泉和律动。明清美学家对艺术作品中虚与实的关系做过较多论述。清笪重光说:“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画筌》)空景神境的显现,仰赖于实景真境的逼摄与映衬,令读者发挥能动的想像,广摄四旁,抟虚成实。王船山说:“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一势字宜着眼。若不论势,则缩万里于咫尺,直是《广舆记》前一天下图耳。五言绝句以此为落想时第一义。……墨气所射,四表无穷,无字处皆其意也。”(《诗绎》)艺术家在真景实象中蕴藉了无穷的力量和潜能,从而使笔墨未到之处,亦有深情灵气荡漾。明李日华说:“然又有意有所忽处,如写一树一石,必有草草点染取态处。写长景必有意到笔不到,为神气所吞处。是非有心于忽,盖不得不忽也。”(《紫桃轩杂缀》)这是就实象本身言,亦有清晰(实)和模糊(虚)之分。这种虚实的结合,意在产生传神写生,有限中蕴涵无限的微妙效果。不仅绘画诗歌,中国的书法、戏剧、音乐、建筑、园林等也都普遍应用虚实相生,抟虚成实的方法。中国戏曲舞台不设布景,通过演员的表演动作,展现剧情的真实环境,一方面使演员和观众充分交流,共同步入作品意趣的深处,另一方面给演员表演和观众体味留下了无垠的天境。中国园林则广泛利用空间布置,以虚带实化实为虚,或藏或露,或浅或深,通过隔景、对景、分景、借景,扩大空间,丰富美感,创造出与道同体的艺术境界。2.“陶钧文思,贵在虚静”老子说:“涤除玄鉴,能无疵乎?”“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老子》10、16章)意思是要想观道和认识世界,须排除主观成见和内心杂念,使心灵保持虚静状态。管子和荀子也有“虚壹而静”的提法,与老子相接近。庄子提出“心斋”“坐忘”则把这一点推向了极端。韩非说:“思虑静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韩非子·解老》)“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之正。”(《韩非子·主道》)此为“涤除玄鉴”的发挥。这种哲学认识论的观点后来移用到美学,形成审美欣赏和艺术构思的重要理论。南朝宋宗炳提出“澄怀味象”(《画山水序》),意在说明清澄心胸,涤尽杂念,方可体味赏玩自然物象,从中得到美感和宇宙人生的真谛。西晋陆机:“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文赋》)南梁刘勰:“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文心雕龙·神思》)把宁心净神作为缊文思、构织妙章的重要前提。唐司空图:“空潭泻春,古镜照神。”(《诗品》)刘禹锡:“虚而万景入。”(《秋日过鸿举法师寺院便送归江陵引》)北宋苏轼:“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送参寥师》)他们都主张,审美活动之前,主体内心世界应当清净。以主体的虚静去观照、融纳和加工外物的真景实情,是从事艺术创造的思维规律。3.“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
虚和实是相对概念。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划分。在讨论作品与现实的关系时,中国古典美学把客观存在的真情实境视做“实”,把作品中的艺术形象称作“虚”。清方士庶说:“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地。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故古人笔墨具此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或率意挥洒,亦皆炼金成液,弃滓存精,曲尽蹈虚揖影之妙。”(《天慵庵随笔》)艺术作品中的形象非世间实有,为艺术家以手运心之创化。然而它们取自实境,又高于实境,其中融会着艺术家的深情奇想,冥心远思。方士庶称艺术形象为“虚境”,正是要强调创作过程是一个无限广阔,可以随心揖蹈浑化的自由天地,艺术家必须把主观的理想情意和追求灌注到艺术创作中去,要从实存的物象中提炼出美和真来。然而欲使这美真实,这真可靠,则须处理好作品中的虚实关系,故又称艺术创作系“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宋范晞文说:“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难也。”(《对床夜语》)艺术创作,将客观的真实境象转化为充满作者主观情意的艺术形象,这是“以实为虚”。如果就作品本身来分析,那么境象为实,融入境象之意为虚。由艺术形象的创作,到扬动读者的思绪情感,这也是一种“以实为虚”。中国美学讲求创造美的意境,使心灵客观化,景物情感化,做到情与景交融,从而化出最深厚的情,最莹透的景,在天地之外,造出一个能够丰富人的想像,净化人的灵魂的崭新世界。这个由美的意境构成的新世界,正是虚(情)与实(景)圆通契合的统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