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赏析张孝祥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至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诗词注释】【注释】:张孝祥的《六州歌头》,是南宋初期爱国词中的杰作。绍兴三十一年(1161)十一月,金主完颜亮举兵突破宋淮河防线,直趋长江北岸。在向采石(在今安徽马鞍山)渡江时,被虞允文督水师迎击,大败而走。宋金两军遂夹江东下,完颜亮至扬州为部下所杀,金兵退回淮河流域,暂时息战。主战派大臣张浚奉诏由潭州(今湖南长沙)改判建康府(今江苏南京)兼行宫留守。次年正月,高宗到建康,孝祥到此,这首词,即他在建康留守张浚宴客席上所赋。上阕,描写江淮区域宋金对峙的态势。“长淮”二字,指出当时的国境线,含有感慨之意。自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与金国和议成,立盟书,约以淮水中流画疆”(《宋史·高宗纪》)。昔日曾是动脉的淮河,如今变成边境。这正如后来杨万里《初入淮河》诗所感叹的:“人到淮河意不佳”,“中流以北即天涯!”国境已收缩至此,只剩下半壁江山。极目千里淮河,南岸一线的防御无屏障可守,只是莽莽平野而已。江淮之间,征尘暗淡,霜风凄紧,更增战后的荒凉景象。“黯销凝”一语,揭示出词人的壮怀,黯然神伤。追想当年靖康之变,二帝被掳,宋室南渡。谁实为之?天耶?人耶?语意分明而着以“殆”、“非”两字,便觉摇曳生姿。洙、泗二水经流的山东,是孔子当年讲学的地方,如今也为金人所占,这对于词人来说,怎能不从内心深处激起震憾、痛苦和愤慨呢?自“隔水毡乡”直贯到歇拍,写隔岸金兵的活动。一水之隔,昔日耕稼之地,此时已变为游牧之乡。帐幕遍野,日夕吆喝着成群的牛羊回栏。“落日”句,语本于《诗·王风·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更应警觉的是,金兵的哨所(区脱:胡人防敌的土室)纵横,防备严密。尤以猎火照野,凄厉的笳鼓可闻,令人惊心动魄。金人南下之心未死,国势仍是可危。下阕,抒写复国的壮志难酬,朝延当政者苟安于和议现状,中原人民空盼光复,词情更加悲壮。换头一段,词人倾诉自己空有杀敌的武器,只落得尘封虫蛀而无用武之地。时不,徒具雄心,却等闲虚度。绍兴三十一年的秋冬,孝祥闲居往来于宣城、芜湖间,闻采石大捷,曾在《水调歌头·和庞佑甫》一首词里写道:“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但到建康观察形势,仍感报国无门。所以“渺神京”以下一段,悲愤的词人把词笔犀利锋鋩直指偏安的小朝廷。汴京渺远,何时光复!所谓渺远,岂但指空间距离之遥远,更是指光复时间之渺茫。这不能不归罪于一味偷安的朝廷。“干羽方怀远”活用《尚书·大禹谟》“舞干羽于两阶”
(干,盾;羽,雉尾)故事。据说舜大修礼乐,曾使远方的有苗族来归顺。词人借以辛辣地讽刺朝廷放弃失地,安于现状。所以下面一针见血揭穿说,自绍兴和议成后,每年派遣贺正旦、贺金主生辰的使者、交割岁币银绢的交币使以及有事交涉的国信使、祈请使等,充满道路,在金爱尽屈辱,忠直之士,更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即如使者至金,在礼节方面仍须居于下风。岳珂《桯史》记载:“⋯⋯礼文之际,多可议者,而受书之仪特甚。逆亮(金主完颜亮)渝平,孝皇(宋孝宗)以奉亲之故,与雍(金世宗完颜雍)继定和好,虽易称叔侄为与国,而此仪尚因循未改,上(孝宗)常悔之。”这就是“若为情”——何以为情一句的事实背景,词人所以叹息痛恨者。“闻道”两句写金人统治下的父老同胞,年年盼望王师早日北伐收复天地。“翠葆霓旌”,即饰以鸟羽的车盖和彩旗,是皇帝的仪仗,这里借指宋帝车驾。词人的朋友范成大八年后使金,过故都汴京,有《州桥》一诗:“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曾在陕西前线战斗过的陆游,其《秋夜将晓⋯⋯》一诗中也写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皆可印证。这些爱国诗人、词人说到中原父老,真是同深感慨。作者举出中原人民向往故国,殷切盼望复国的事实,就更深刻地揭露偏安之局是多么违反人民意愿,更使人感到无比气愤的事。结尾三句顺势所至,更把出使者的心情写出来。孝祥伯父张邵于建炎三年使金,以不屈被拘留幽燕十五年。任何一位爱国者出使渡淮北去,就都要为中原大地的长期不能收复而激起满腔忠愤,为中原人民的年年伤心失望而倾泻出热泪。“使行人到此”一句,“行人”或解作路过之人,亦可通。北宋刘潜、李冠两首《六州歌头》,一咏项羽事,一咏唐玄宗、杨贵妃事,末皆用此句格。刘作曰“遣行入到此,追念痛伤情,胜负难凭”;李作曰“使行人到此,千古只伤歌,事往愁多”。孝祥此语大概亦袭自前人。纵观全词,上阕又可各分为三小段,作者在章法上也颇费心思宴会的地点在建康,当词人唱出“长淮望断”,谁能不为之动容?他不让听者停留在淮河为界的苦痛眼前现实,而且紧接着以“追想当年事”一语把大家的心绪推向北方更广大的被占区,加重其山河破碎之感。这时又突然以“隔水毡乡”提出警告,把众宾的注意力再引回到“胡儿打围涂塘北,烟火穹庐一江隔”(孝祥《和沈教授子寿赋雪》诗句)的现实中来。一阕之内,波澜迭起。换头以后的写法又有变化。承上阕指明的危急形势,首述恢复无期、报国无门的失望;继斥朝廷的忍辱求和;最后指出连过往的人《包括赴金使者》见到中原遗老也同样悲愤。这样高歌慷慨,愈转愈深,不仅充分表达了词人的无限悲愤之情,更有力地激发起人们的爱国热情。据南宋无名氏《朝野遗记》说:“歌阕,魏公(张浚)为罢席而入”,可见其感人之深。这首词的强大生命力就在于词人“扫开河洛之氛祲,荡洙泗之膻腥者,未尝一日而忘胸中”的爱国精神。正如词中所显示,熔铸了民族的与文化的、现实的与历史的、人民的与个人的因素,是一种极其深厚的爱国主义精神。所以一旦倾吐为词,发抒忠义就有“如惊涛出壑”的气魄(南宋滕仲固跋郭应祥《笑笑词》语,据称于湖一传而得吴镒,再传而得郭)。同时,《六州歌头》篇幅长,格局阔大。多用三言、四言的短句,构成激越紧张的促节,声情激壮,正是词人抒发满腔爱国激情的极佳艺术形式。词中,把宋金双方的对峙局面,朝廷与人民之间的尖锐矛盾,加以鲜明对比。多层次、多角度地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宏观历史画卷,强有力地表达出人民的心声。就象杜甫诗历来被称为诗史一样,这首《六州歌头》,也完全可以被称为词史。张孝祥其人:张孝祥(1132-1169)南宋著名词人、书法家。字安国,号于湖居士,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一一五四)廷试进士第一名。累官秘书省正字,起居舍人。集英殿修撰,荆南、湖北安抚使,显谟阁直学士致仕。为官“莅事精确”、“治有声绩”。宋孝宗乾道五年(一一六九)卒,享年三十八岁。
张孝祥是一位很有才干和抱负的人。著有《于湖集》、《于湖词》,其词风豪放激越,忧愤国事,坚持抗金,强烈要求恢复国家的统一,长调《六州歌头》尤为感人。《宋史》称其文章过人,尤工翰墨。尝亲书奏札,高宗见之曾云:“张孝祥词翰俱美,必将名世”。绍兴年间的书法家中,能够得到高宗称赏而较为人们熟知者,惟吴说和张孝祥。张孝祥以策、诗、文“三绝”著称于世。《江宁府志》记云:“宋高宗酷嗜翰墨,张孝祥廷对,顷宿酲犹未解。濡毫答问,立就万言。上阅之,字画遒劲,卓然颜鲁公也,亲擢首选。” 这首词写于宋孝宗隆兴元年(1163)。 宋孝宗赵眘继承王位后,任用张浚北伐,准备收复失地。但因北伐军内部矛盾重重,将帅不和,结果在符离(今安徽符离集)被金兵打得大败。于是,主和派的气焰便又嚣张起来,他们不顾张浚等爱国将领的激烈反对,遣使与金国统治者密切来往,准备缔结屈辱投降的和约。这时候,张孝祥正在建康留守任上,他满怀激情,写下了这首洋溢着爱国热情的《六州歌头》。 上片侧重写惨遭敌人蹂躏的中原故土凄凉景象和敌人的骄横跋扈。“长淮望断”五句,写南宋的边防。“长淮”,淮河;“望断”,看到极限。这五句说,面对淮河,极目远望,边境上萧条冷落,死气沉沉,看不到军队活动的踪迹,没有战争时的戒备状态。这怎能不使爱国者满腔悲愤呢?“黯销凝”一句,用高度概括的艺术手法,道出了作者对国事无限忧虑,凝神沉思,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态。“追想”三句,写南宋统治的麻木不仁,使作者联想起当年中原大好河山的往事。本来,那是统治者妥协投降造致的历史悲剧,词人无法也不能道出事情的真相,只好用“殆天数,非人力”来表达自己难言的苦衷。“殆”,是约略之词,意为“大概”。 以下分三层写敌占区的情景。“洙泗”三句为一层,写昔日的文化之邦,弦歌之地,也充溢着膻腥的气味;“隔水”之句为二层,写中原沃土,如今的“毡乡”,耕田荒芜,变成了放牧牛羊的场所;“看名王”四句为三层,写敌军的“宵猎”,兵盛马壮。上述描写旨在说明敌兵势力强大,南宋国势衰败,中原人民惨遭涂炭,国家前途令人焦虑。同时,从侧面反映出北方游牧民族女真族(金人)经济落后的状况,说明他们的入侵,已经导致中原文化经济等各方面的倒退。 下片抒怀,作者关心国家人民的前途命运,但壮志未酬,报国无门。前八句写想起“腰间箭,匣中剑”白白地落满灰尘,为蠹虫所蛀,自己徒有雄心壮志,也只能虚度光阴,怀念路途茫茫,在敌人占领下的故都“神京”。想到“神京”,便自然联想到南宋统治者眼前正在推行的政策。“干羽方怀远”以下八句是对南宋王朝的统治者和主和派义愤填膺的谴责,辛辣有力的讽刺。“闻道中原遗老”以下三句写沦为亡国奴的中原人民殷切盼望王师北伐的急切心情和眼巴巴地“南望”的动人情景,这是作者听说的(“闻道”),并非目睹,倘使南方的臣民见到这动人的情景,只要有爱国心肠,就无法抑制满腔的悲愤,泪水就会象泉涌般顷泻。结尾三句,是作者自己真挚感情的抒发,也是当时无数爱国人士思想感情的真实写照。
这首词的思想深刻,艺术技巧也十分纯熟,张孝祥词作的艺术造诣和豪放风格,用这首词颇能说明。词的感情奔放,如行云流水,一泻如注,富有感人的艺术魅力。宋代佚名作者《朝野遗记》记载,张孝祥在建康设宴招待张浚等爱国将领,即席命笔,作了这首词,张浚读后连酒也喝不下去了,竟至“罢席而入”,这说明,张孝祥的词道出了爱国人士的心声,因此具有感人至深的力量。清人陈廷焯认为这首词“淋漓痛快,笔饱墨酣,读之令人起舞。”(《白雨斋词话》),是十分中肯的评价。(王方俊)词家射雕手——读张孝祥《六州歌头》在宋代词的国土上,苏轼和辛弃疾是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他们就象拔地而起的两座奇峰,时隔百年而南北相望。在两峰之间,还有广阔的原野,赵鼎、胡铨、岳飞、张元干、张孝祥等人,继承了苏轼壮词的传统,胸中激荡着南渡以后的时代风云,曾在其间弯弓盘马,往来驰骋,而张孝祥,更可以说是他们之中的词家射雕手。在词史上,张孝祥是上承苏轼下启辛弃疾的重要桥梁。他十分推崇苏轼,曾经问门下的宾客:“我比东坡何如?”谢尧仁回答说:“若在他人,纵读书百年,不易比东坡,以公才气纵横,再读十年,当可推倒此老。”可惜在内忧外患身心交瘁之中,张孝祥只活了三十九岁,现存词二百多首,还来不及有本来应该有的更大的建树。说他以后可以压倒苏轼,我们已经无法得知,但“才气纵横”四字他的确是可以当之无愧的。试看他的《六州歌头》: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鹜,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这首词大约写于宋孝宗隆兴二年(1164年)。1161年冬,虞允文在采石矶击败金主完颜亮率领的南侵大军,不久,完颜亮本人也被部下杀死。当时,镇守在江西抚州的张孝祥听说这次南渡后罕有的大捷,十分振奋,在《水调歌头·闻采石战胜》一词里,他曾抒发满怀喜悦之情:“賸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但是,他同时也对权奸当道国事难以收拾表示了他的隐忧:“赤壁矶头落照,淝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诗人真是不幸而言中了,隆兴元年(1163年),主战派张浚出师江淮,先收复宿州,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在符离(今安徽宿县符离集)溃败,主和派因此又重新得势,次年冬达成和议,宋、金以淮河为界。据《历代诗余》所引《朝野遗记》的记载,张浚此时都督江淮军马,开府建康,张孝祥为都督府参赞军事,并领建康留守。张浚召集山东、河北抗金志士于建康上书反对和议,张孝祥即席赋《六州歌头》一词,张浚为之“罢席而入”。八百年后我们来读此词,仍可想见当时诗人“笔酣兴健,顷刻即成”的豪壮风采和不凡身手。“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词的起句即大气包举,笼罩全阕。从全篇的词意看,其中的“望”字,不仅说明诗人在登高眺远,而且是竟夕凝眸,苍茫景物奔来眼底,万千感慨齐上心头;从全词的章法而言,这个“望”字高踞题顶,是上阕的词眼,直贯下面的十余句,此之谓“笔所未到气已吞”,实非高手不办。极目长淮,淮河岸边的茂林荒草已长得和关塞一样高了,可见戍守无人,战备不修。在如此大写一笔之后,诗人又以节短音强的三字短句予以补足,征尘之“暗”,有色,霜风之“劲”,有声,它们和无声之“悄”
动静互映,相反相成,渲染了昔日风物繁华而今竟成边地的淮河两岸的肃杀的环境和气氛,也隐隐透露出诗人心中的凄凉和悲慨。“黯销凝”是词中顿笔,跌宕生情,魂消意夺的诗人在略作顿挫之后,又以“追想”领起下文,由眼前的实景而转入对往昔和更辽阔的空间的描绘:1127年靖康之难,中原易手,这大约是天意而非人力吧?北中国文化昌明之地早已弥漫着一片膻腥之气了。正言若反,虚笼实写,诗人对卖国求和的当道者的愤激之情,曲曲传出。凭高伫望,诗人的思绪不禁从遥远的时空回到眼前的现实,他一笔兜回,以“看”字点明和贯串上下几句:夕阳残照里,淮河北岸遍布敌人的毡帐和哨所,夜幕降临后,金人的将帅在领兵行军。这里,“笳鼓悲鸣”、“骑火通明”与“悄边声”构成了鲜明强烈的对照,敌人的活动如此频繁与猖獗,南宋一方却边备废弛,这是多么令人触目而惊心呵!这首词,上阕以写景为主,景中见情。在写景的技法上,有三点值得称道:一是有鸟瞰式的角度。“望”是观察的定点和视角,诗人正是从这一视点出发展开描绘;二是有鲜明的线索。从“关塞莽然平”到“落日牛羊下”,再到“看名王宵猎”,一条时间线索连贯其间,细针密线,一丝不走;三是有错综变化。近景与远景,概括之景与特写之景,白天之景与夜晚之景,纷然杂呈而又井然有序,这样,上阕的景物描写就构成了一幅有层次有深度而又饱含情韵的图画。下阕以写情为主,情中有景。与上阕的“望”遥相呼应,诗人在这里用一个“念”字统领下文,直贯结句。在下阕中,又可见诗人化平直为矫健、于奔注中见从容的词笔之妙。“腰间箭”与“匣中剑”本是效武于沙场的利器,在两个直述式的短句之后,诗人特笔顿住:“空埃蠹,竟何成!”百感交集,见于言外,笔势奔涌而又波澜横生。接笔仍是如风雨骤至的三字句,由外部器物的刻画而转入内心世界的直接抒写:“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诗人匡时报国恢复中原的壮心不已,可是时机空逝,岁月将尽,这是多么无法解决的矛盾和多么深重的悲哀!造成这种时代的悲剧的原因何在呢?诗人接着宕开一笔,由近及远:北方论陷区的父老是“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可是朝庭的君臣权要们施行的却是投降路线,他们对金妥协,以求苟安,奉命求和的使臣往来不绝,奔走于途。两种情境一经集中对照,便显得婉而多讽,句法的繁音促节,更令人荡气回肠。全词纵笔直书,激越奔放,结尾以转折作收,神完气足:“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到此”与“长淮”遥相挽合,“忠愤”二字点明和突出了全词的主旋律,“有泪如倾”如同诗人几年后在荆州写的“一尊浊酒戍楼东,酒阑挥泪向悲风”一样,在这里完成了这一阕“悲怆奏鸣曲”的最后的乐章。张孝祥的词,有苏轼的清超豪放,也有辛弃疾的雄奇悲壮。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论《六州歌头》一词时说:“淋漓痛快,笔饱墨酣,读之令人起舞。”的确,这首词的那种如鹰隼临空飞旋而下的境界,在宋词中是并不多见的,在宋代的词坛上,张孝祥,确实是一位天不假年而远远未尽其才的射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