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视角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张力”摘要:英美新批评是20世纪20年代初期英美文学理论领域中的一个以文学本体论为核心的文本解读流派。其中,“张力论”集中体现了新批评学派的文学思想精髓,以其为核心的新批评文学理论体系对文本的意义阐释具有深远的影响。立足“张力论”,从“反讽的张力”、“复义的张力”和“隐喻的张力”三个方面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文本的意义进行解读,挖掘出诗歌蕴含的“张力”性审美价值,进而从张力平衡中对其背后所蕴含的世界观价值加以探讨。关键词:英美新批评;“张力论”;价值探讨英美新批评是活跃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英美文学理论领域中的一个以文学本体论为核心的文本解读流派。在诗歌批评实践中,新批评家们立足于诗歌文本自身的语言结构,提出了许多意义深远的阐释理论和方法。其中,“张力论”集中体现了新批评学派的文学思想精髓,以其为核心的新批评文学理论体系无论是处于思想滥觞期的庞德提出的“好诗是在瞬息间呈现出的一个理性和情感的复合体体”①,用英美新批评的“张力论”,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背后所蕴含的艺术价值加以探讨。一、反讽的张力——冲突凝合的紧感布鲁克斯认为好诗必须经得起“反讽式的关照”,在《反讽——一种结构原则》中,布鲁克斯给“反讽”如此下定义:“语境对于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②
。显然,反讽就是指某个词语在诗歌中的某种特定语境中表达出来的与这个词语本身字面上所表达的含义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语义。正是这种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关系使得诗歌中具有了一种内在的矛盾关系,它们之间互相对立、冲突,这种对立、冲突因素使诗歌产生了张力。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诗中,这种反讽形成的张力尤为突出。(一)“面朝大海”与“春暖花开”的反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诗歌的题目,同时也在诗中反复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作者在诗歌第一节最后说“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一幅清晰的意象,作者希望有一个空间(房子)和姿态(面朝)去眺望大海,去目睹理想中的景象:春暖花开。第二次在诗歌的结尾:“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诗可以看做是诗人在最后对自己的立场所做的选择:面朝大海。但是稍作思考,我们不难发现“面朝大海”与“春暖花开”事实上是一种反讽式的关照,他们之间存在着逻辑矛盾,是相互对立的。面朝大海,是一种空旷和寂寥之感,任何一个人面朝浩瀚的汪洋大海时,他目所能及的只是大海的宽广和蓝色的单调,甚至是蓝色代表的灰暗和忧郁,不可能会有春暖花开的景象。想要满眼印入春暖花开的缤纷美丽,只能背对大海,转过身来看向尘世。所以,后半句“春暖花开”是对前半句“面朝大海”的反讽,两个景象出现了逻辑上的对立,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悖论。(二)今天与“明天”的反讽诗人在诗歌一开始就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从明天起才开始这样的生活,是在反讽今天的生活过得有点暗淡?今天的自己不是一个幸福的人?这是诗歌中暗含的反讽关照,在海子心中,幸福属于明天,属于未来,也属于幻想,是一种不能“身往”的希冀,一个简短的“从明天起”是对诗人现有生活状态的反讽,通过我们的思考和联想使得二者的意境产生的对立和矛盾。(三)“三愿”与“只愿”的反讽诗人的幸福构想在诗的第三节达到高潮,不仅想要自己做一个幸福的人,也要博爱的让每一个人幸福,所以诗人说“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诗人的“三愿”将诗人做个尘世间幸福的人的理想推到一个高峰,然而诗人在结尾却笔锋一转,从高峰中跌回自己的世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个巨大的反讽让甚至让我们忍不住回头去思考:或许早在给世人祝愿的时候诗人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个短促的“只愿”与“三愿”甚至全文形成强烈反讽,诗歌本身所描绘的意境与最终给人的本真感受形成了对比,这种突如其来的逻辑逆序在读完诗歌后的受众心中留下了巨大的短暂失衡和凝合后的强烈艺术感染力。然而,正如傅修延所说:“新批评透过张力论这副眼镜看到了诗歌文本的内在秩序。……新批评既然主张作品的内容和形式融合成一个有机体,势必会寻找一种张力来维持这个有机体的内在矛盾平衡。”③
在这三对对立关系中,处于对立的双方在反讽中也做到了互相调和:“面朝大海”和“春暖花开”彼此取得了平衡,共同规定了诗人的处境:诗人想要“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去感受尘世生活中平凡的点滴喜悦,做个“幸福的人”,这样就能看到春暖花开。这样,今天与“明天”、“三愿”与“只愿”构成高度的对立与凝合,“面朝大海”的宽广、灰暗与“春暖花开”的理想、缤纷形成深刻的冲突和平衡,并最终形成诗歌整体上的“紧张的力度”,诗歌的张力就在我们所联想的语境差异所呈现的反讽中凝合形成,产生了神奇的反讽魅力和审美韵味。二、复义的张力——空间叠加的综感复义(也称含混、歧义),“指看似单义而确定的话语蕴蓄多重不确定意义。”④这种多重不确定意义会使一个词语在阐释过程中出现多种“读法”,其产生的张力会生成空间叠加的综感,令人回味无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诗中的“大海”就是一个复义的典例,它的内涵十分丰富。诗人选取了两个含义进行对照:一个是浩瀚的,它象征诗人从狭隘、封闭的自我走向广阔的尘世世界;一个是抽象的理想彼岸,它象征回归自我,偏安一隅,独守清高。不难看出,这是两个反向的选择。“面朝大海”
无论是走向广阔的尘世还是回归封闭的自我本身就形成了鲜明的反讽对照,这是一种生活理想或者说是生命价值的内在矛盾。与此同时,矛盾的动力推动着这两个相反意义的空间摩擦,纠结,寻求某种力的平衡。诗人一开始走出自我,走向大海,去设想幸福的自己“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和蔬菜/和每一个亲人通信……”,甚至想“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去个温暖的名字”,这是一个幸福的平凡人的空间。然而诗人的姿态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他的内心选择,独立海边,是一种清高的姿态。而且据海子生前的好友西川曾回忆说:“海子没有幸福地找到他在生活中的一席之地。这或许是由于他的偏颇。在他的房间里,你找不到电视机、录音机、甚至收音机。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又写于海子死前的两个月。可见,在离世之前诗人终于在诗中开始设想尘世的幸福生活。然而,诗人本身是一个沉湎于心灵的孤独之旅的诗人。他所追求的理想幸福,在某种意义上是与世俗生活无法共存的。这是以个诗人极力想追寻和保全的世界,是面向大海、回归自我的永恒的空间。于是,这两个原本对立的空间经一个“大海”挤压在了一起,它们随着诗人的思绪和情感的变化不断摩擦、挣扎,最终重合在一起,共同完成诗人所要表达的含义。将诗人复杂的内心、矛盾的斗争综合于一体,贯注笔尖。这是复义所形成的张力,它让受众在阅读和鉴赏过程中不断的去顺序和理解,最终在复义叠加的空间中体味诗人所要传达的意义,令人于搅拌和撕扯中回味无穷。三、隐喻的张力——
异质缩距的浓感新批评十分重视隐喻,认为隐喻所产生的思想和力量正是诗歌审美的源泉。然而,需要强调的是,新批评对于隐喻的关注点在于隐喻内在构成的关系。关于这一点,维姆萨特在《象征与隐喻》一文中就明确指出:“在理解想象的隐喻的时候,常要求我们考虑的不是b(喻体,vehicle)如何说明a(喻旨,tenor),二是当两者被放在一起并相互对照、相互说明时能产生什么意义。强调之点,可能在相似之处,也可能在相反之处,在于某种对比或矛盾”。⑤要弄清对照想要说明的意义,就必须找出a与b之间的异质性并分析和缩短二者的间距。当然,在此过程中,距离越大、异质越突出,隐喻所形成的张力也就越大。这就是布鲁克斯和沃伦主张的比喻的力量在于“异质”原则。 (一)“闪电般的幸福”“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幸福应该是温暖的,像棉花糖一般柔软、舒服,又像溪流一般涓涓流淌。可是在这里,诗人将幸福比喻为闪电,在世人心中,尘世间的幸福犹如闪电般十分短暂,却又震撼得直抵人心,如被电击一般,快而烈。闪电和幸福之间的对照,将诗人内心拟设的尘世幸福感推到高潮,它如同闪电般照亮生活的一缝,将诗人激情万分的想“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可是这种温暖瞬间来又瞬间消失,甚至都来不及想出那些“温暖的名字”,诗人就又跌回了自己的世界,“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了。从闪电到幸福之间的异质叠加使得诗人瞬间满怀激情去感受幸福,却也因闪电与幸福之间距离的拉近,一闪而逝的喻体特征使得诗人立即回到了自我的世界。这种跌宕起伏让受众在情感上大悲大喜过后不禁深受其感。(二)“马”、“春天”“马”在海子的诗中意义独特。“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祖国,或以梦为马》);“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七月不远》)等,诗人把“马”喻为自己想要达到的理想境界。而“春天”,又是每一个迷茫的诗人都想回归的理想境界。所以,诗人在“喂马、劈柴”和“面朝大海”中寄予了自己深切的幸福梦。可见,诗人凭借自己的的想象将原本异质的物体通过暗喻的方式两两联合在一起,意象相拼接而成的意境丰富而又形象的将诗人的情感表现出来。另外,异质间的距离通过想象力被缩短的同时势必给诗歌带来了浓厚的艺术感染力,这也正是诗歌暗喻中的张力影响力。新批评有关诗歌特征分析的”张力论”,实质上是与许多理论概念相辅相成的。“异质”、“反讽”、“复义”、“隐喻”等等相关概念中都包含诗歌内在的语言、意境的对立、矛盾关系,这些矛盾关系都能产生诗歌结构的张力性,共同构成一张巨大的张力网充斥于整个诗歌文本中,构成统一的有机整体。同时,这种张力的存在,可以增强正如本文中所分析的“冲突凝合的紧感”、“空间叠加的综感”和“异质缩距的浓感”等一系列艺术美感,使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内质饱满、生动而又含蓄。因此,运用新批评“张力论”对本诗文本意义进行解读,可以走近诗歌蕴含的内在“张力”
性审美价值,并使得其背后所蕴含的世界观价值昭然若揭。注释:①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武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2.②克利安思·布鲁克斯.反讽——一种结构原则,赵毅衡编选.“新批评”文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335.③⑤维姆萨特,赵毅衡.象征与隐喻.“新批评”文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