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先秦诸子]
加入VIP免费下载

论语 [先秦诸子]

ID:867872

大小:359.35 KB

页数:147页

时间:2022-02-25

加入VIP免费下载
温馨提示:
1. 部分包含数学公式或PPT动画的文件,查看预览时可能会显示错乱或异常,文件下载后无此问题,请放心下载。
2. 本文档由用户上传,版权归属用户,天天资源网负责整理代发布。如果您对本文档版权有争议请及时联系客服。
3. 下载前请仔细阅读文档内容,确认文档内容符合您的需求后进行下载,若出现内容与标题不符可向本站投诉处理。
4. 下载文档时可能由于网络波动等原因无法下载或下载错误,付费完成后未能成功下载的用户请联系客服处理。
网站客服:403074932
资料简介
上编论语导读 第一章关于《论语》一书的重要性与杂乱性问题旧时代的儒家信徒都夸大宣传《论语》一书的无比重要性,认为它是通《五经》“六艺”关键的,有汉赵岐说:“《论语》者《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也。”唐薛放说:“《论语》者《六经》之精华。”宋二程说:“于《语》《孟》二书,知其要旨所在,可以观《五经》矣。”清李元度说:“《论语》所言之义理,精且粹矣。即以文论,非诸经所能及也。《易》《诗》《书》《礼》《春秋》之文,各造其极,亦各不相谋,而简括处终不及《论语》;《论语》之文,能以数语抵人千百言,如太和元气,如化工之肖物,各无遁形。”陈沣说:“经学要旨,皆在《论语》中。”认为《论语》可以当作法律的,有汉董仲舒的以《论语》折狱。认为可以治天下国家的,有宋赵普的以半部《论语》治天下。近代辜鸿铭更说:“半章《论语》可以振兴中国。”解放战争时期有一个民主党派的代表人物更胡说孔子《论语》的有用,超过了马克思主义。用模仿《论语》著书的,有汉扬雄的《法言》、隋王通的《中说》、明张应文的《粥经》。以妇女著书而名为《论语》或《四书》的,有唐代的《女论语》,明清间的《女四书》。要使人人以《论语》为必读书的有钱穆。要使全国学者都对《论语》熟读成诵的,有梁启超。二人原话,均另详于后面第十三章。我们实事求是他说:孔子也只是中国历史上伟大人物之一。中国通史、文化史、学术史、经学史、思想史、政治思想史、经济思想史、哲学史、伦理学史、史学史、文学史、艺术史、教育史等等都多少和他有关系。要想了解孔子这个历史人物,就应当先读专门记录他言行的《论语》这本书。但要知道中国古籍的最杂乱无章而无法或不容易使读者记得哪一句话出在哪一篇的,也首推《论语》一书。它第一篇的第一句是“学而时习之”,便以“学而”为第一篇的篇名,最后一篇的第一句是“尧曰”,便以“尧曰”为第二十篇的篇名。其中各篇也都采用此体裁为篇名。我为了要解决这个前人不敢指出的难题,起先去查专就《论语》全书分为若干主要问题的一些著作,如清焦循的《论语通释》共只一卷,内分:一、一贯忠恕,二、异端,三、仁,四、圣,五、大,六、学,七、多,八、知,九、能,十、■,十一、义,十二、礼,十三、仕,十四、据,十五、君子小人。郑麐的《古籍新编论语》,内分:第一、自述,第二、习性,第三、事迹,第四、弟子,第五、人物,第六、评论,第七、政治,第八、德行,第九、处世,第十、君子,第十一、阙疑。曹廷杰的《论语类纂》,内分:论世、论人、论事、论政、论学、论教、论圣七卷。赵纪彬的《论语新探》,内分三部:上部:历史证件,释人民、人仁古义辨证、有教无类、君子小人辨、原贫富。中部:儒学究元、自然稽求、学习知能论、两端异端解、说知探源、崇仁恶佞解、仁礼解故。下部:孔门异同、先进异同考、后进异同考。后来再查辞典式的分类,如杨伯峻的《论语词典》,它的排列,按笔画为次序,每辞每义一般都只统计次数而不遍附原文,它既然是词典式的体裁,当然对读者有方便的一面,同时也不免有不利于读者的一面。由于上述各种原因,我就不得不想到索引类书,但又觉得传统索引都是句首索引,而没有主题(也称主辞、主语)索引,许多主题如仁、礼等,有的在句首,有的在句中,有的在句末,传统索引就不适用了。此其一。在句首的索引如“子”、“夫”等是很多而又没有用的。此其二。又传统索引都 以一句为限,许多主题却需要数句甚至一段才能说明的,这在传统索引就无法解决了。试举一个要例,《论语》一书和包括《论语》在内的《四书》,古来学者过于尊孔而要美化孔子,很多人只敢说孔子解释仁是爱人,爱人即爱全人类,而不敢顾及他处的孝悌为仁之本或“亲亲,仁也。”他们对“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二句,只要上一句而不要下一句,真是断章取义。此其三。以上几个难题,我经过长期考虑后,才想出一个解决办法,这就是把全部《论语》拆散,改为类编。这样,就有几个好处和特点:一、使一部《论语》从杂乱无章变成较有系统,易于记忆和翻查。二、是不同于前人的一些“类纂”或“新编”。三、是约略统计一下,可以令人看出有多少问题。四、是不以完全相同的主题为限,凡相近、相联与相反的言论也多排在一起,可以互相启发,比较容易体会。五、是以《论语》之言证《论语》之言即以本证(直接证据)证本证,比较直接可靠。 第二章关于《论语》命名的意义问题古来大约有下列几种异说:第一、根据《汉书·艺文志》,《论语》的“论”是“论纂”的意思,“语”是“语言”的意思。《论语》的意义就是语言的论纂。第二、根据东汉刘熙《释名·释典艺》,《论语》的意义,“论者伦也,有伦理也。语,叙也,叙已之所欲言也。”《论语》便是有条理地叙述自己的话。第三、邢昺《论语正义》又引申刘说为纶、轮、理三义而说:“论者伦也,纶也,轮也,理也,次也,撰也。以此书可以经纶世务,故曰纶也;圆无穷,故曰轮也;蕴含万理,故曰理也;篇章有序,故曰次也;群贤集定,故曰撰也。”第四、根据袁枚《论语解四篇》说:“论,议论也。语,语人也,自‘学而’起,以至卒章,皆与人议论之语,而非夫子之咄咄书空也。记者记其言而不记其所以然,致注疏家往往窒碍。其答弟子问者,则详于师说,而略于问辞,记言之体应尔也。⋯⋯当时问者各有其人之议论,而夫子为之折衷。记言者不详载问辞,而统据大义,则曰问仁问孝问政云尔。人非木偶,岂有言无枝叶,突然一字以相问者?况仁、孝、政,一问可也,何必重复问耶?一人问,可也;何必各人问?⋯⋯而仲弓之言不载,从所略也。不明记言之体而强解焉,于是史迁所谓仲尼父贱,何晏谓仲弓父不善,朱子谓可马牛多言而躁,樊迟粗鄙近利,皆以意为之,不可为典要。”(《小仓山房文集》)第五、根据何异孙《十一经问对》,“论是讨论,《论语》就是讨论文义的书。”钱穆《论语新解》也认为《论语》的“论”是讨论编次,《论语》的“语”是“谈说”,同于《国语》、《家语》一类。第六、根据章太炎《国故论衡·文字总略》说:“论者古但作仑。比竹成册,各就次第,是之谓仑。”“《论语》为师弟问答,乃亦略记旧闻,散为各条,编次成帙,斯曰《仑语》。”“《论语》只是师弟问答的话,编成为一册而已。”第七、最近朋星根据《诗》毛传与许慎《说文解字》所说“论难曰语”而说:“《论语》多记录孔子与弟子或他人的论难,所以秦汉儒士将其定名为《论语》。”(见《孔子研究》1989年第1期)尚思按:《论语》内容很复杂,既不是各就次第和有条理地叙述自己的话;很广泛,不是只讨论文义的书与限于论难,也无所谓经纶。因此,以第一、第四、第六三说较为可信。第一说最早出于汉,最为流行。第四说认为“议论”“语人”,与第六说认为是师弟问答,编次成帙,都比较好些。总之一句活,《论语》就是把师生间和他人的言论记录下来,各记所见闻编纂成书,并没有什么难懂的意义。 第三章关于《论语》的记录者问题据我此时想得起的大约有如下二十余说,包括出于一、孔子弟子、二、孔子再传弟子、三、孔子弟子与孔子弟子的弟子、四、孔子三传弟子或更后一代,从笼统的总数到具体的人数或个人等等。(1)笼统地认为出于孔子的弟子说,刘向、匡衡、班固、王充、阮元直到今人张舜徽等主之。(2)出于子夏六十四人说,见魏宋均注的《论语崇爵谶》,近人吴承仕引《论语纬》。(3)出于七十子说,赵岐主之。(4)出于仲弓、子游、子夏等说,郑玄、汪中、刘宝楠等主之。(5)出于子夏、仲弓合撰说,《六艺论》,见汪中《荀卿子通论》。(6)出于子贡、子游说,为郑玄、王肃所主张,见陆九渊《语录》。(7)出于子夏的笔记本说,见曹聚仁《中国学术思想随笔》。(8)出于孔子弟子琴张、原宪说,“《上论》成于琴张,而《下论》成于原思,故二子独称名,其不成于他人之手者审矣”。此说已经安井息轩、钱穆驳斥过了。(9)出于孔门高弟所撰说,见《河南程氏遗书》。(10)出于“孔门二三流弟子”说,见郭沫若《十批判书》。以上各说虽不同,却多认为是出于孔子的弟子。(11)出于七十弟子之门人说,皇侃主之。(12)出于曾子、有子的门人说。柳宗元已说:“是书载弟子必以字,独曾子、有子不然。由是言之,弟子之号之也。”程颐等根据柳说更断定《论语》“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近人梁启超也同样主张。此说早经刘宝楠驳斥了。因为《论语》中对孔子弟子称子者还有闵子骞、冉伯牛、冉求三人,足以证明其不确。(13)出于子思所作说。李元度《天岳山馆文钞·读大学》谓:“《论语》亦子思所作。纵不必尽出于子思之手,亦必其所裁定也。然则《论语》、《大学》、《中庸》皆成于子思,述圣之为功于万世大矣哉!”他又在同书《四书次第》加以说明:“夫道有主者有传者,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其源流可考也。”(14)出于曾子门人说,但子思不在内。康有为说:“《论语》只为曾门后学辑纂。”而不是颜子、子贡、子木、子张、子思所辑,也不是仲弓、子游、子夏所辑。(《论语注序》)在康有为心目中,子思也是曾子的门人但却不在辑《论语》者之内。杨伯峻也曾说:“《论语》的编定者,或者就是这班曾参的学生。”(15)出于曾子、闵子之弟子说,见陈国庆编《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16)“成于闵子之门人”说,洪景卢主之。以上各说虽不同,却多说是出于孔子的再传弟子。(17)出于子思后学所述说,杨家骆主之。传说子思曾受业于曾子。(18)冯友兰认为《论语》“大概是孔子三传弟子或者是更后一代追述他们的老师所记忆的孔子言行的书”。(《中国哲学史史料初稿》)(19)袁枚认为:“大抵《论语》记言不出一人之手。又其人非亲及门墙者,故不无所见异词,所传闻异词之累。即如《论语》管仲,忽而褒,忽 而贬。‘学不厌、诲不倦’,忽而自认,忽而不居,皆不可解。其叙事笔法,下论不如上论之朴老,⋯⋯直起直落,不作虚冒架子。至下论,⋯⋯都先作一虚冒,如瘦词隐语,教人猜度,⋯⋯至今解说不明。”(《小仓山房尺牍·卷八·又答叶书山庶子》)(20)冯景认为:“《论语》二十篇,孔子七十以后之言居多矣。何也?《史记》孔子去鲁,年五十六,凡十四岁而反乎鲁。⋯⋯又考《家语·七十二弟子解》及《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其载岁特详。惟子路少孔子九岁,其曾、闵、樊、卜、颛孙、澹台,皆少孔子五十以下,而子渊、子羔、子贱、子游及原、冉、公西、木之徒,皆少孔子四十上下。⋯⋯孔子七十时,曾子才二十四岁耳,而其书尚成于门人,且记曾子启手足语。曾子没时,孔门弟子略无存者矣,则其不能纪远可知也。”(《解舂集文钞·读论语》)(21)钱穆认为:部分记录出于孔子弟子,纂辑增订出于七十子之门人。(《论语要略》)(22)温裕民认为胚胎时期,孔子生时弟子各有记录;诞生时期,孔子死后弟子互为纂辑;完成时期,七十子之弟子重为补辑。(《论语研究》)(23)日本津田左右吉认为孟子荀子及道家等附加一部分。(详见《孔子研究》1988年第1期《日本关于〈论语〉撰纂方式的研究与〈论语〉的注释工作》)以上各说虽不同,却多认为是出于孔子的三传弟子以至更后的几代,或为他家所附加。其余从略。在这里不妨一提的是,朱熹、崔述等都认为《论语》有阙文,赵翼认为《论语》难保没有一二滥收。(详后)我的看法:《论语》全书是出于多数人的而不是出于一二人或一派和少数人的,是起先只记录其大部分的而不是一开始就很完备的,是后人有所修改或抄错的而不可能全是原始资料的。究竟出于哪些人之手,已无可考。以上所说,多不可靠。古来考不出,今后更考不出,实在没有多用力去考辨的必要了。 第四章关于《论语》成书与书名出现的时间问题对《论语》一书,引用其条文已有的西汉初中叶诸儒,如陆贾(今之《新语》是否完全出于陆贾,尚有一些疑问)、韩婴、贾谊、董仲舒、司马迁等,明标其书名的先后也有《礼记·坊记》、《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盐铁论·论儒》、昭帝诏书及《汉书·艺文志》等。此问题很重要,但尚不为今人所注意。据我所知,约有下列异说:(1)吴承仕的始于景武间鲁共王坏孔壁说。“景武之际,鲁共王坏孔壁而得《古文论语》二十一篇,孔安国受之,以授扶卿。自是《论语》之名,始有限局,《论语》之学始有专师。”(《经典释文序录疏证》)按此说是根据王充《论衡·正说》所谓“孔子孙孔安国以教鲁人扶卿,始曰《论语》。”吴承仕是章太炎的弟子,章是经古文学派,吴承仕也继承经古文学派的观点,而对此事信以为真。鲁共王系景帝之子,但他坏孔壁事的传说,只见于《汉书》,不见于《史记》,还不免被后人怀疑。如康有为便有“刘歆伪《古文论语》托称出孔子壁中”(《论语注序》)之说。(2)周予同的命名始于《礼记》,名称使用实始于汉后说。“《论语》的名称,始见于《礼记·坊记》及《孔子家语·弟子解》。《孔子家语》为王肃所伪造,不足凭信;《坊记》,沈约以为出于子思子,当具有史料价值。则《论语》之称为《论语》,已始于弟子撰集的时候。王充《论衡·正说》篇以为孔安国授鲁人扶卿,始名《论语》,其实不可信。不过《论语》名称使用的确定,实始于汉后。两汉时代,《论语》一书,或单称为《论》,或单称为《语》,或别称为《传》,或别称为《记》,或详称为《论语说》。”(《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第273页)我以为此说,第一、分为《论语》的名称与名称使用为二,态度不够明确。第二、只知《孔子家语》“不足凭信,”不知《礼记》的《坊记》出于子思一说,也不是“具有史料价值”。《坊记》出于何时何人,实难断定。第三、说“《论语》之称为《论语》,已始于弟子撰集的时候”,没有可靠的证明。第四、周予同在下文更说:“单称为《语》的,如《盐铁论》引《论语》原文,谓《语》曰:百工居肆。”以作《盐铁论》只说《语》而尚未说《论语》的证据。这实未免失考,厚诬《盐铁论》。《盐铁论·论儒》篇明说:“御史曰:《论语》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还有,《史记·仲尼弟子传》也明说根据《论语》的资料,不是早在西汉时代就有《论语》的书名了么?第五、后来《汉书·艺文志》也有关于《论语》的论述,怎好说两汉还没有“名称使用”呢?晚近多数日本学者也认为《论语》一书最后的整理与定稿,可能是汉以后的事。(详见前引《日本关于〈论语〉撰者与编纂方式的研究与〈论语〉的注释工作》一文。(3)杨家骆的汉文帝已置《论语》博士,《史记·董仲舒传》标有《论语》一则说。他说:“《史记·董仲舒传》引仲舒文有标《论语》者一则,是《论语》名已渐行之证。”(《古籍新编四书序论》)查《史记·董仲舒传》实没有“标《论语》者一则”。(4)《论语》战国时期成书说。钱坫认为《论语》成书当在六国之际(《论语后录·后序》。冯友兰认为“《论语》成书时总在战国时期”(《中国哲学史史料初稿》),杨伯峻更说:“我们说《论语》著笔当开始于春秋末期,而编辑成书,则在战国初期,大概是接近于历史事实。”“无论如何,《论 语》要在《左传》之前”(《论语译注·导言》)。此说不见得是历史事实,既然成书,当然会有书名了。(5)《论语》成书于孔孟之间说。郑麐认为《论语》“成书年代当在孔子卒后(前四七九)至孟子事迹有年代可征(约前三三五)之前一百四十五年间”。(《古籍新编四书·序论》)(6)秦时已有《论语》之名说。黄立权从《孔丛子·独治》断定“孔宅壁中《论语》等书是孔鲋所藏。说明秦时《论语》已有此名了”。(见《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7)《论语》书名至迟在秦汉间说。朋星认为:“书名是由后儒取定的,最迟在秦汉之间已被称号使用。”(8)孔门旧有此名说。陈其干认为:“似孔门旧有此名。⋯⋯古文出于壁中,已名《论语》,藏之尚在秦世也。《论语》之名不自汉始矣。”(9)我以为对《论语》一书,引用其条文的已有孟、荀及汉初诸儒,而明标其书名的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礼记·坊记》、《盐铁论·论儒》及《汉书·艺文志》等,说已详于上述(2)。王充说《论语》书名始于孔安国,也许比较可信;但当时有的仍称《论》、或《语》、或《传》、或《记》,尚未完全统一。至于金德建的《司马迁所见书考》,把《史记》所说“《论语》弟子籍”、“《论语》弟子问”标作《论语弟子籍》、《论语弟子问》,都是《论语》的别名,那就不免错误了。 第五章关于《论语》传本的考辨问题这约可概括为三种看法:一、在汉代,《论语》有鲁人所传《鲁论》二十篇本,齐人所传《齐论》二十二篇本,鲁共王所得《古论》二十一篇本。据桓谭说,文异者四百余字,王充说还有“河间九章”;而清代学者又有《逸论语》之说。不仅篇数,在文字章节等方面均有所不同。而其真伪混杂最大者约有三次:西汉后期张禹新出了以《鲁论》为主而择《齐论》《古论》之善者而从之的第一次改编本即所谓《张侯论》。张禹师事夏侯建,夏侯建师事夏侯胜,他们是代代传授而较有根据的。东汉末期,郑玄主要根据《张侯论》本,而复以《齐论》《古论》校之,是杂糅张本与《齐论》《古论》的第二次改编本。郑玄《论语注》曾盛行当时,但已亡佚,现在所能见到的只是许多辑佚本。到了魏何晏等杂揉的可能性比前两次为小,但也似乎难免有所改动。何晏与孙邕、郑冲、曹羲、荀觊五人合作《论语集解》,集汉魏经师孔安国、包咸、周氏、马融、郑玄、陈群、王肃、周生烈八家所说之大成,而将自己意见列在最后(康有为说是九家)。唐以后开始只署何晏一人之名。此书宋代亡佚,直到清末,才得日本正平本回到中国,现已收入《十三经古注》。南朝梁皇侃为《论语集解》作《义疏》,以《集解》为主,而兼采老庄玄学之说。宋邢昺又为侃《义疏》作疏,但邢疏已经不若《义疏》的多存古义了。清阮元有校勘,见《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总之,今本《论语》主要是张禹本,张禹本主要是根据《鲁论》,《鲁论》主要是从孔子弟子记录传下来的。所以《孟子》所引孔子的话十七处,《史记》所引孔门的话一百二十多处,都和今本《论语》没有什么大不同。郑玄、何晏两次可能有所改动,但其改动是不会太大的。如皇侃《论语集解义疏叙》所说:“今日所讲即是《鲁论》,为张侯所学,何晏所集者也。”二、冯友兰断定“今本《论语》就是张禹的本子”(《中国哲学史史料初稿》),未必尽然。我们只能说基本是张禹本,而到了郑玄、何晏之手文各有些修改才成为今本《论语》。问题并不到此为止,传本经过几千年来也不可能没有种种错误。三、有人说:《四书》为残缺不全的古书:其始漆书于简,方策不免有遗佚者。孟子书引孔子之言凡二十九,而见于《论语》者八,其不见于《论语》者二十一,是则孟子时所传者已非汉儒所见之《论语》,可断言也。司马迁引孔子之言,有异于《四书》所载者,是则汉时所流传《四书》,亦与今本不同矣。吾国文字形体迭经演变,译释古文时有异误,使今本古本不同,此一因也。自汉迄宋,历代学者辗转写刊,不免有脱漏错误之病,使今本古本不同,此又一因也。后儒复有伪托羼杂移易补传者,使今本古本不同,此又一因也。综合诸因,可知古书版本异歧之故,而坊间流行《四书》,决非其本来面目,亦可知矣。”(郑麐《古籍新编四书·自序》)这种情况为先秦古书所同,并不限于这四种书。末了,附带说一个有关《论语》的孔子传记资料问题。周予同认为:讨论孔子,首先要注意史料问题,只有《论语》比较可靠;但又认为司马迁究竟是汉武时代的人,他也不可能没有时代的局限性。第二、孔子是目前一部急于需要的专著,然而环顾国内能独力完成它的人才也并不多。还有基本功问题也就是对留下来的文字本身又有它的局限性。朱熹对“瑚琏”两个字仍 然搞错,文字关的通过并不是轻而易举的。(《关于讨论孔子的几点意见》,见《学术月刊》1962年第七期)我觉得离孔子较近的司马迁尚且有时代的局限性,难道今后的人倒会没有了么?朱熹尚且不能过好文字关,难道今后的人都会过好了么?我们必须老实承认远距孔子的今后人要对《论语》一字一句的考辨是否孔子的原话,已经绝对不可能了。周先生的这些话等于白说。 第六章关于《论语》的字数与代表作问题古代代表各家的经典著作,都不必出自祖师本人。单就中国来说,如儒家孔子的《论语》,墨家的《墨子》,法家的《管子》、《商君书》,医家的《黄帝内经》等等都在内。他如佛、耶等教,也不例外。这类经典著作,在于质量的高不高,而不在于数量的多不多,正像名山与美人之类,均不在于很高很大一样。例如代表老子的《道德经》,只有五千言。最能代表佛教的是《金刚经》,只有一小卷。最能代表孔子的《论语》,也只有一万多字。今本《论语》一书的字数,据黄侃《手批白文十三经提要》说:郑耕老作一万三(一作二)千七百字,欧阳公作一万一千七百五字。阮元校勘的《十三经注疏》本统计是一万二千七百字,此和郑耕老所说相同。按道光十四年魏崧著《壹是纪始》也作“论语一万二千七百字”。解放前曹廷杰认为《论语》《孟子》二书共万一千○一字。显然太少,不足为据。据魏崧说,单《孟子》一书就有“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更不要说包括《论语》在内了。七十年代钱穆在《孔子与论语》一书中则与上述不同,而说“其总字数,不出一万六千四百多字。”最近许逸民说:“《论语》全书总字数15921(包括几处当删的衍文)。”(《古文献检索电脑化刍议——兼评论语数据库、史记索引》,载于《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第232期)这对本书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一个小问题,可也有点引起争鸣了。我还未亲自数过,根本没有发言权。由于古代经典著作字数很少,所以学者都能熟读它。他们后代徒子徒孙的著作,以多为贵,如佛教的《大藏经》、道教的《道藏》、儒家的《皇清经解》《续经解》之类,能够全读常读的人就几乎少到没有了。 第七章关于《论语》的资料有待补充搜集问题研究孔子的一切,首先当推《论语》一书,但决不能以此一书为限。崔述认为:“今之《论语》,非孔门《论语》之原本,亦非汉初《鲁论》之旧本也。”(《洙泗考信录》卷二)袁枚也说:“诸子百家冒孔子之言者多矣。虽《论语》吾不能无疑焉。⋯⋯《论语》有《齐论》《鲁论》之分,⋯⋯以管仲为仁者,非《齐论》而何?⋯⋯以管仲为无一可者,⋯⋯非《鲁论》而何?均有伪托,未足可信。⋯⋯”(《论语解》四篇)赵翼说:“战国及汉初人书所载孔子遗言轶事甚多,《论语》所记,本亦同此记载之类。⋯⋯然安知必无妄一二滥收者?固未可以其载于《论语》,而遂一一信以为实事也。”(《陔余丛考》)我认为,孔子思想言行主要在《论语》,而不可能尽在《论语》。在《论语》一书中,不仅可能有滥收者,而且可能有记错者,更有遗漏而未收入者。王充驳斥关于孔子的一些“传说或言”则是,而其以“案《论语》之文不见此言”(《论衡·书虚篇》)为理由则非。以《论语》的载不载为孔子言行的有没有,太不科学了!除了赵翼一说之外,大多数人认为《论语》一书最可代表孔子的学术思想。有人认为只有《论语》一书没有问题(周予同等说)。有人认为“细读《论语》,孔子之道,尽在其中矣。”(钱穆《论语新解·子罕》)“孔子思想,几可说全部尽在《论语》一书中”。(同上《孔子与论语》)有人认为只有《论语》与《左传》二书可靠(杨伯峻)。有人认为最可代表孔子学行的是《论语》与《春秋》二书,有人认为是《论语》与《礼记》,有人认为是《论语》与《公羊传》《礼记》,有人认为是《论语》与《孝经》,有人认为是《论语》与《大学》,有人认为是《大易》,有人认为《四书》《五经》都可代表孔子。如此等等。最著名的有朱熹选《礼记》中的《大学》《中庸》二篇与《论语》《孟子》为《四书》,等于把《大学》《中庸》与《孟子》作为《论语》的补充。曹廷杰认为《论》《孟》均不出《大学》之格物诚正十七字和《中庸》之九经二十四字。这也等于肯定《大学》《中庸》《孟子》都同《论语》有密切关系,阮元更选《大戴礼》中的《曾子十篇》为《论语》之外的孔子遗说。近现代有些人还把有问题的《礼运》大同说看做比一部《论语》更加重要。反之,有些人认为《论语》也有不可靠之处,有些人认为《论语》经过多次改编之后,就根本不可靠,必须对它一一考证之后才可依据。有些人否认《春秋》是孔子自作,其他各经更不必说。《论语》载有孔子本人的言行,只是比较可靠,而决不等于唯一可靠;也只是比较齐全,而决不等于真的齐全。《论语》一书至今已二千多年,前人都无法进行具体考证,今后更无此可能,殆可断言。与《论语》的价值差不多同等或比较相近者,有《春秋》、《左传》、《国语》、《公羊传》、《谷梁传》、《孟子》、《荀子》、《墨子》、《庄子》(有些寓言)、《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韩诗外传》、《易传》、《大戴礼记》、《小戴礼记》、《孝经》、《春秋繁露》、《史记》、《盐铁论》、《说苑》、《白虎通》、《论衡》等书的一部分引述。研究孔子而单读《论语》一书,我敢肯定地说,是不够全面的。这类要籍出于周、汉,比较接近孔子时代,多有根据,可以互相发明。冯友兰说:“《孔子集语》把《论语》外的书中有关孔子记载,收在一起,是一种辑佚的书。⋯⋯这些书可以作为参考,不宜作为依靠。”(《中 国哲学史史料初稿》)冯说不足信。《孔子集语》收集《论语》外的书中有关孔子记载,有两个缺点:(一)是不大辨别真伪,只有大部分是真的;(二)是不够完备,《礼记》等书也都不在内。有关孔子《论语》的必读书,有分先后主次来说一说:(一)、《论语》,是孔子门人及后人记载孔子言行,经过张禹、郑玄、何晏多次修改,才成今传《论语》一书。所以最多也只能以《论语》为主,而决不能以《论语》为限。(二)可以当作第二部《论语》来读的战国二大儒《孟子》《荀子》中的孔子论语,都在《论语》成书之前。《春秋》《左传》也有同等重要内容,应当包括在内。(三)可以当作第三部《论语》来读的《大戴礼记》、《小戴礼记》、《孝经》、《易传》四书,也是孔子门人及后人记载孔子言论,到汉才集合而成的,也有在《论语》成书之前的。(四)《先秦诸子》中的孔子论语也有同等重要:(1)《庄子》关于孔子的言论应分为二,一部分是假托孔子的,把孔子道家化的,如“心斋”“坐忘”之类;另一部分,则为事实,如孔子论命及庄子说“《春秋》以道名分”之类。(2)《韩非子》大体可信以为真,如记载孔子有等级的爱人与忠孝等最是明证。(3)《吕氏春秋》。(4)其他。(五)《史记》中的孔子论语。周予同等强调必须编著《孔子传》、《孔子年谱》,才能解决孔子思想问题。我以为此一类书直到万年后也难编成,编成也难取信于人。距离孔子较近的司马迁所述尚且未能令人完全信服,清代出了最多的经学家尚且考证不出,今人对上述《第二部·论语》《第三部·论语》及先秦诸子的论述孔子言行都不大注重或多所怀疑,只知《论语》一书为可信(如钱玄同等),真是莫名其妙。不知对所有的文献,都如孟子说的“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不仅《尚书》,他书亦然。可信中有可疑,可疑中有可信。荀子说:“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我的理解即信其所可信,疑其所可疑,才是信史。 第八章关于《论语》注释与研究的数量问题第一、注释《论语》一书者为数最多有人统计:“关于研究《论语》的书籍,殆不下五六百种。”(见钱穆《论语要略》和《孔子与论语》)有人更说:“仅日本学者林泰辅在《论语年谱》中所著录的便达三千种之多,此外还有他所不曾著录和不及著录的,又还有散见于别的书籍的大量零星考证材料。”(杨伯峻《论语译注》)又单被近人程树德《论语集释》一书征引的著作已达六百八十种之多。古来为中国任何一本古书注释的人都没有比《论语》更多的了。单这一点,就可以想见“孔子迷”、“《论语》迷”了。也是任何一个“孔子迷”、“《论语》迷”所无法一一拜读的。我敢断言:这种“迷”,今后学者应当越来越少的,也必然会越来越少的。第二、注释《论语》一书有两种文体对《论语》一书的注释有一个文体问题。文体有两种:一是用文言注释的。古人全用文言,近代用文言者也占多数;另一种是用白话注释的,直到现在还不多见。解放前,已经有广益书局出版的《白话论语读本》之类。解放后,有杨伯峻的《论语译注》等。第三、注释《论语》比较有代表性的几部著作钱穆以何晏、朱熹、刘宝楠三人注释《论语》的著作为代表各阶段。我认为此说很对,但在比较上,可以说何著带些玄学派,朱熹代表理学派,刘著代表汉学(古文经)派,还可以补充一下:引证古人注释比较丰富的,是程树德的《论语集释》和姚永朴的《论语解注合编》;比较根据原文约为几个问题进行具体分析的,是赵纪彬的《论语新探》;比较通俗易懂的,是杨伯峻的《论语译注》;比较有重点或系统性的,是中国哲学史、中国思想史、孔子思想体系、孔子评传之类的著作。如果要求更加科学的,那就有待于今后学者更加努力研究了。任何一本书,都难于做到尽善尽美的,只是局限性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第九章关于《论语》在教育史及考试史上的地位问题《论语》被列入大学设置博士即被封建君主命令为国家大学专科而设置教授的,始于汉文帝;被封建君主看作经书而成为石经之一的,始于后汉灵帝的石刻五经(蔡邕传作六经)。此后魏正始、唐开成、五代蜀主孟昶、宋太宗、高宗到清高宗等均有石经。被作为四子四书之一而加以集注的,始于南宋朱熹。规定科举考试必须在以《论语》为主的《四书》内出题,而且用朱注的,从元仁宗开始到清末兴办西式学堂以前,《四书》便成为所有读书人必读的最重要经书。到了民国初年,北京大学仍存在经学科。废除经学科的始于蔡元培的长北京大学。后来,章太炎等仍主张学校必须尊孔读经,不少老学者仍自称为“新儒家”,民国时代政府还常提倡尊孔,读经。这方面毋需详述了。 第十章关于今本《论语》的字句理解所以会有分歧问题《论语》一书的注释著作,既然多到令人无法全读,实在也没有全读的必要。因为大体说来,汉清考据学者注释的是一种,魏晋玄学家与历代佛学家注释的是另一种,而宋明理学家注释的又是一种。他们的注释各带有各时代的浓厚色彩。不仅如此,即在同一时代,而学派不同,对《论语》字句的理解也会不相同。例如汉代经学有今文、古文两派;清代经学先有吴、皖两派,继有经今文古文两派;宋明理学有程朱唯理、陆王唯心两派;直到近代,也还有尊孔、反孔两派。自己接近于哪一派,就会以孔子为傀儡而各为本派的观点作宣传。我早在三十年代初就听见程朱派学者黄建中说:“朱熹一生研究《论语》,其注释都是自己躬行实践体会出来的,所以他高于其他时代儒者的注释。”殊不知从某一方面来说,《论语》全书都没有“理”字,朱熹这位理学家就硬把“理”字塞入《论语》,而使《论语》理学化,利用注释《论语》来为私货“理学”作大宣传了。这难道真是客观地为《论语》作注释的么?直到七十年代,钱穆的《孔子与论语》仍在大捧道:“两千年来,中国学人对此书之解释发挥,⋯⋯不下四五百部,其中惟南宋理学大儒朱熹之注,最得《论语》之精义。”同样不足信。魏晋学者的私货是玄学,其注释《论语》也就不免玄学化了。汉儒也有极其烦琐与神怪的失处。许多佛教家或儒佛合一者,又往往用佛学观点解释儒家观点,以致令人看不出儒佛的不同。最不好的一个注释本,我认为首推康有为的《论语注》,他把孔子《论语》拼命美化为西方资本主义的民权书,最主观任意地抹杀任何证据。他的自由改动古书比秦始皇的焚书并不见得好些。例如,他对孔子说的“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女子”改为“竖子”而说:“女子本又作竖子,今从之。”表示孔子尊重女权,并非把“女子”等同于“小人”。他又把孔子说的“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两个“不”字删掉而说:“今本有‘不’字衍,据旧本改定。”表示孔子主张君、臣、人民平等,反对君主专制。他所说的“据旧本改定”,全是自欺欺人的。康有为真不失为“托旧改定”,校勘学被他作为傀儡,可以任意无中生有了!《论语》“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康有为注说:“窃比”原文或是“莫比”二字。康有为真不失为乱改古书原文的最大骗子。所以古来的注释,也是可信与不足信都有的。我们对各派都应当抱着“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的态度。如果定要加以比较,那么清儒用训诂、考据去注释古书,可靠性当然要比用玄学、佛学、理学、心学、“旧本”去注释多一些。但为尊孔、为孔子辩护、为孔子隐讳,却是各时代各学派绝大多数学者的共同缺点。只要以孔子为唯一无二的“大圣人”,就无法避免这个大毛病了。杨伯峻说:“《论语》的词句,也几乎每一章节都有两三种以至十多种不同的讲解。一方面,是由于古今人物引用《论语》者‘断章取义’的结果,⋯⋯另一方面,更有许多是由于解释《论语》者‘立意求高’的结果⋯⋯。”(《论语译注》)但如更认真地说:为什么要“断章取义”?为什么要“立意求高”?这也仍然和上面论述为尊孔、为美化孔子、为孔子辩护、为孔子隐讳有密切关系。例如《论语》“■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本来很好懂。可是在尊信孔子者看来,觉得有损孔圣人的伟大,因此,就改读为“伤人乎不”,“不”字作“否”字解,这便解释为孔子先问“伤人没有”,然后“问马”(见金王若虚的《滹南遗老集》)。有的改读为:“伤人乎”?“不”。 “问马”。就是说,“马■起火,问伤了人没有?回答他没有,于是他又问马”。(详见《周予同经学史论著选集》350及392页)有的改“不”字为“休”字,说是首先问伤人,而休一下就问马了。(我儿时私塾先生是这样教的)还有其他解释,详见《集释》。经过这类解释之后,孔子的重人不重物,就变成对人与物都重了,又如《论语》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人读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经过这类解释之后,孔子的愚民政策,就变成民主思想了。《论语》说孔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清刘宝楠把“厌”解释为“极”,钱穆也说:“不厌,不饱食也”(《论语新解》)。经过这类解释之后,孔子的奢侈就变成节俭了。崔述对孔子把女子与小人相提并论加以否认而说此章属于篡乱者,不能据为典要。邝玉葵更反而说:“孔子乃尊重女权者,《五经》中随处可见。又以此“女子”是指婢仆,不是指一般妇女(《读论语惟女子与小人章释义》)婢仆就不是“女子”,就不是“人”,这还不是大男子的片面立场么?经过这类否认与反解之后,孔子的男权就变成女权了。钱穆认为《论语》“孔子曰‘我久矣不复梦见周公’,周公即相权之代表。”“儒家思想重臣不重君,与其谓之导奖君权,无宁谓之提倡臣权。儒家思想之在政治,乃臣学,非君学也。”(《中国传统政治与儒家思想》,见《儒家思想新论》)经过这类解释之后,孔子的提倡君权就变成提倡臣权了。钱穆不知道进步时期的严复早已得出与他相反的结论,严复说:“天子之一身,兼宪法、国家、王者三大物”。“东方之臣民,世隆则为父子,世污则为主奴,君有权而民无权者也。”(《法意》)这才是孔子主张君权的传统影响与科学解释。崔述所著的《洙泗考信录》等于一部孔子传记。他是旧疑古派,为新疑古派的顾颉刚等所尊崇。但二者究竟有不同,旧疑古派虽疑古,却不敢疑孔疑经,新疑古派才敢于疑孔疑经。所以崔述的疑古是很有限的,因此,不免主观片面,也仍然是带了尊孔的色彩的。以上说的多是属于因尊孔子而美化孔子的几个例证。除了在主观上的美化孔子一派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客观上的考据问题。例如,《论语·述而》载:“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因为旧说《周易》的《易》有易简、变易、不易三种意义,也有两种读音。陆德明在《经典释文》中的《周易音义》说:“易,盈隻反”。孔颖达的《周易正义》说“作难易之音”。他们都是把《周易》的“易”读作“易简”的“易”。陆德明在《论语》“学易”两个字下面加注道:“如字,《鲁论》读‘易’为‘亦’,今从古。”冯友兰解释道:“陆德明的《音义》只说明当时‘易’字有两种读音,并不是说在《鲁论语》本子上,‘易’字是“亦’字。如果是那种情况,陆德明就应该说,《鲁论》‘易’作‘亦’,不应加一‘读’字。”冯友兰是参看张心澂《伪书通考》的。(《中国哲学史史料初稿》)我同意这种说明。可是有些人都说:《鲁论语》“易”字作“亦”字,应读作“加我数年,五十以学,亦可无大过矣”,从而断定《论语》没有讲到《周易》,孔子没有学过《周易》,证明孔子以前没有《周易》。刘汝霖早就说:“以余考之,《彖》《象》《文言》等,皆出于孔子之后”,“以‘易’乃‘亦’字之误”。(《周秦诸子考》)不知“《彖》《象》《文言》等,皆出于孔子之后”与“以‘易’乃‘亦’之误”是两回事,不是一回事,不能用“《彖》《象》《文言》等皆出于孔子之后”,证明“以‘易’ 乃‘亦’,之误”,孔子没有五十以学《易》的话。这种考证是不够严肃的。张心澂、冯友兰等所说,是孔子学《易》的第一个证明。《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这是说孔子到五十岁,更加喜《易》而读《易》了,而不是说孔子到五十才开始学《易》。这是第二个证明。《论语·子路》说:“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这里引的就是《易·恒》九三的爻辞。顾炎武《日知录》也有《孔子论易》条可参看。这是第三个证明。如果把《论语》的话读作“五十以学,亦可无大过矣”,不但孔子不会到五十岁才学,而且文字也未免欠通。这是第四个证明。 第十一章关于《论语》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问题《论语》孔子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而古来学者却各有不同的看法。现试先就古来争论最多的仁与礼二者的关系问题来约略比较一下:孔子之后,战国就出了两个大儒,孟子多谈仁义,荀子多谈礼乐。有的偏重次数方面,如杨伯峻统计:《左传》讲“礼”字462次,讲“仁”字不过33次。《论语》讲“礼”75次,讲“仁”增至109次。所以孔子不以“礼”为核心,亦以“仁”为核心。而且认为没有“仁”也就谈不上“礼”。(《试论孔子》)这正和戴震所说“礼失而仁亦未为得”相反。有的偏重实质方面,如陈沣认为“《论语》言礼者四十余章,自视、听、言、动与凡事亲、教子、事君、使臣、使民、为国、莫不以礼⋯⋯。《论语》所言皆礼也。”可见孔子思想的核心是礼而不是仁了。赵纪彬更肯定地认为:《论语》以“复礼”为“为仁”的内容或方向,是“礼”为第一位,而“仁”为第二位,亦即不是用“仁”来改造“礼”,而是用“礼”来限定“仁”。这在古代,也有王夫之认为仁义必以礼为德之符。先“礼”而后“仁”:“礼复而后仁可为也。”不仅如此,而且说“礼”实即是“仁”:“礼者仁之实也。”同是论仁的内容,汉儒贾谊、扬雄等同样把它解释为“兼爱”,这就未免墨冠孔戴,援墨入儒了。唐儒韩愈有时把仁解释为博爱。博爱也比较与兼爱相近。宋儒程颢、杨时、吕大临等都把仁解释为天地万物为一体,这又不免佛冠孔戴、援佛入儒了。同是论仁的范围,北宋李觏认为礼包括仁、义、知、信;南宋朱熹反而认为仁包括义、礼、知、信。此处还有一种仁礼配合说,如冯友兰、匡亚明等都主张孔子以仁为内容,以礼为形式;仁是道德,礼是制度。就孔子的中心思想一个问题而论,除了上述一、仁学说,二、礼教说,三、仁礼并重等说以外,尚有四、中庸说,五、仁、礼、中庸并重说,六、忠说,七、孝说,八、仁孝相因说,九、忠恕说,十、仁恕说等等。在这里应当补充一下的是最近还有两种看法。十一、“孔子的哲学思想体系可以概括为:命——礼——仁——中庸。””在人道观上孔子主张复礼,纳仁入礼,仁礼结合。”“礼在孔子思想体系中,是一个重要范畴。从修身来说,他认为首先要学礼。”(张岱年主编《孔子大辞典》1993年)十二、“孔子思想有两个核心:一是时中,是深层次的,反映孔子唯物论和辩证法的宇宙观。一是仁义,是从属性的,反映孔子的人生观和历史观。仁产生于亲亲之血缘关系,义产生于尊尊之政治关系。⋯⋯仁义都有等次,所以必须通过礼表示出来。仁、义、礼不同,但不可分”。“依古人的观念,礼也就是中,依礼而行,即为执中。”(《金景芳自传》1993年)我以数十年的认真研究,同意礼是孔子中心思想一说,孔子是儒家礼教的祖师。孔子以“克己复礼”为“天下归仁”,即以视、听、言、动皆不违礼,用礼武装全身才是仁。孔子确是说过“仁”是“爱人”,但“仁”必须受“礼”的制约,在人当中,亲人与他人要有差别。孔子的“别爱”(差别爱)与墨子的兼爱(平等爱)二者对立,决不可等同与和混,这是礼与仁的关系。他以孝悌为仁之本,对亲的生死都必须用礼,这是礼与孝的关系。他认为能孝于亲才不致“犯上作乱”,他要求“事君能致其身”。他自己也以“事君尽礼”见讥于时人,以殷的三忠为“三仁”,这是礼与忠的关系。总 说一句话,没有礼就不会有仁、忠、孝等等的美德。我再根据《论语》中孔子与孔门所说到的重要思想,略按轻重次序论述于后:(以句为主的类编)(一)礼1.没有礼就无以立身成人。孔子教独生儿子孔鲤与弟子们都经常同样地说:“不学礼,无以立”(16·13,即季氏第十六篇第十三章,以下均此类推),“不知礼,无以立也”(20·3),“立于礼”(8·8)。又强调君子必须“礼以行之”(15·18),“约之以礼”(6·27,12·15)。颜渊也说:夫子“约我以礼”(9·11)。有一个最重礼的老师孔子,才能有一个最重礼的弟子颜渊。师弟二人真是无比的相得(2·9,6·3,6·7,7·11,9·20,11·4)。2.没有礼就没有仁。戴震说得好:“礼失而仁亦未为得。”嵇文甫也说:“礼就是仁。”古志已经以“克己复礼”为“仁”。孔子对颜渊问仁,更具体地答道:人的视、听、言、动都必须合礼才是仁。只要“一日克己复礼”,便会“天下归仁”。颜渊答道:我虽不敏,定要遵守此话去做。他的“不违仁”,其实就是不违礼;他的最好学,其实也是最好礼。又如孔子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虽是答仲弓的问仁,而实也离不开了礼(12·2)。3.礼高于仁与智。“智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15·33)张载《理窟·礼乐》解释:“仁予之者,在学礼也。”以管仲之贤,也还是仁而不知礼。(14·16,3·22)4.孝离不开了礼。孝是对亲的生、死、葬、祭都必须用礼。(2·5)5.忠离不开了礼。孔子主张“臣事君以忠”(3·19)。他就是一个最典型的榜样,他的“事君尽礼”,以致被人讥为谄媚(3·18)。又如认为拜君,先在堂下叩头是古礼,当时反古礼而改在堂上,太倨傲了;我就违反大家。按照古礼先在堂下叩头。(9·3)他对先前的鲁君昭公的不知礼也要隐讳而谎说是“知礼”。(7·31)对在朝的鲁君,如有呼唤就马上走,不等乘车(10·20)。入公门走出公门,都有种种关于礼的做作表态(10·4)。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一尝;君赐未烹过的食物,必先煮熟祭祖宗;君赐活物,必留养起来(10·18);君来探病,必加朝服拖绅迎接他。(10·19)6.中和离不开了礼。“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1·12)此即《礼记·仲尼燕居》孔子所说:“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请回头参看金景芳说。7.其他诸德皆不可“无礼”,“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8·2)孔子说:“恶勇而无礼者。”(17·24)“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3·26)有子也说:“恭近于礼,远耻辱也。”(1·13)《礼记·仲尼燕居》也载有孔子之言:“敬而不中礼谓之野,恭而不中礼谓之给,勇而不中礼谓之逆。”8.礼必严分等级。凡下级僭用上级礼制者都是“不可忍”的。(3·1,3·2,3·6,3·10)在政治上如强大的齐国陈恒以臣而弑其君,孔子便沐浴而朝,请弱小的鲁国君去讨伐他。(14·21)经济上如反对鲁国季氏以诸侯的大夫而富于天子的公卿周公(11·17)。若在孔子,就连对大夫的官阶也必须分辨上大夫与下大夫而做出两种态度(10·2)。9.礼主要是精华内容而不是物质形式。“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17·11)“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3·17)礼不是单纯的玉帛、 羊等物质。10.必须大兴礼乐。孔子说:“礼乐不兴,则民无所措手足。”(13·3)宰我也说:“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17·21)11.必须恢复周礼。“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稀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稀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稀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16·2)要使“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6·24)这些“道”都是指西周初年很盛时期,是一种开倒车的复古主义而不是抽象的说什么其他的“道”。12.礼教的历史观。礼是长久不变的。孔子对“子张问十世”是否“可知”而答道:“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2·23)夏、殷、周三代之礼都同样地主要是互相因袭,所以观往可以知来,虽到百世之久,也还是可以预先知道的。这是孔子这个礼教家的礼教史观。13.礼教的政治观。孔子主张以礼治国,许多学者都把他叫做礼治主义者,也叫做德治主义或人治主义,较具体地说,都是礼治。孔子说:“为国以礼”(11·26),即以礼治国。”古代由君上独揽大权,统治国家,都注重礼,所以孔子说:“君使臣以礼”(3·19),“上好礼,则民易使也”(14·41),“上好礼则民莫不敬”(13·4)。有时强调“礼让为国”:“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4·13)孔子认为:“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12·13)有讼是法治,无讼是礼治。礼治是比法治高强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2·3)大小戴《礼记》更载有孔子的说出其所以然:“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礼云礼云,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妙,使民日徙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大戴礼·礼察篇》、《小戴礼·经解篇》)因此,也只有先兴礼乐而后刑罚才能得当。(13·3)14.过去历史以西周初期为最好,历史人物以文王、周公为最高。孔子歌颂西周初期为:“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3·14)“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8·20)。所以他自称:连做梦也经常梦见周公:“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7·5)“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17·5)“为东周”即是说要复兴西周文王、周公之道于东方。我以为这主要是指文、周,而不是如杨伯峻说的指文、武。孔子的崇拜周公还超过了崇拜文王。周公是孔子崇拜的第一个历史人物。15.孔子从小就好礼与常说执礼。“子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3·15)孔子以“执礼”为三种“雅言”之一。(7·18)“雅言”是“常言”不是“用普通话”。16.孔子的生活,不论怎样细小都必须讲礼。如“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等等(10·8与12)“正”就是合礼。17.孔子主张富人也要好礼。“富而无骄”未若“富而好礼”。(1·15)18.“礼之本”:是“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3·4)19.孔子宁愿从先进于礼乐的野人。孔子平时以君子自居,也以君子为标准去衡量一切,但讲到礼乐的问题,却只论先进与后进,而不问野人与君子。他宁愿从先进于礼乐的野人,而不从后进于礼乐的君子。(11·1)这也是说明礼乐的重要性。 20.只要能够恭敬有礼就到处都是兄弟。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无。”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患乎无兄弟也。”(12·5)这段文是说子夏听见孔子说。死生富贵都是天命注定,无可奈何的;只要恭敬而有礼,就在四海之内到处的人都可成为兄弟了,何必忧患自己独没有兄弟呢?这与他处所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貂之邦行矣⋯⋯”(15·6)大体相同。不是如有些人所说孔子爱天下人并有大同思想。21.只有好礼不在六言六蔽之内。孔子对子路说出“六言六蔽”,认为好仁、好智、好信、好直、好勇、好刚六者如不加上好学都各有蔽塞(17·8),独未提及好礼不好学的蔽塞,这也可以想见礼比其他诸德更重要了。西周初期是最典型的宗法礼教社会,儒家祖师孔子的集大成,主要就是集宗法礼教之大成。宗法礼教首先是重亲,然后重戚、重故旧等。礼治就是这种人治。人治与法治是对立的。礼孝固不用说,而仁、忠、中庸等几乎所有的德也都离不开了礼。这在中国长期封建社会时代与《二十四史》等均可为证。我看了上文,更深信陈沣所说:“《论语》所言皆礼也。”这是给予《论语》这一部书的最好的总结。王源且认为:“六艺不出乎礼,圣人以礼修身,以礼齐家,以礼治国,以礼尽性至命,以礼经纬天地,小大内外,精粗显微,一以贯之,童而习之,此也;神而化者,亦此也。故可以尽仁道之全备。”(《再与毛河右先生书》)这是最好的给予《六艺》全部的总结。近今王先谦、柳诒徵、李大钊、陈独秀、宋庆龄、侯外庐、赵纪彬等也都看出了礼教是孔子的中心思想。(二)仁孔子的仁,是宗法性礼教性的仁。所谓仁者“爱人”,首先是孝亲。故其爱是一种差等爱,而和墨家打破宗法礼教的兼爱是对立的。我们千万不要混儒墨二家的中心思想为一谈。1.以礼为仁。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12·1)这是问仁答礼,以礼为仁。他如樊迟问仁,孔子答:“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13·19)这不仅只是泛泛地论仁,而不及答颜渊的具体,而且与其答子张的“问行”相同:“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15·6)不知“仁”与“行”为什么会相同?对于子贡的问为仁,也同样是泛泛的答出。另详于后。2.礼比仁高。只仁能守之,而动之不以礼,仍未尽善。(详前)管仲就是仁而不知礼。(详前)3.圣比仁高。“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6·30)4.仁与智各有特点。“智者乐水,仁音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6·23)前两个“乐”的读音不能读为音乐的乐,也不能读为快乐的乐,应当读为“义效切”,在韵书中为“效”韵。意为爱好。杨伯峻不注,欠妥!孔子又说:“仁者安仁,智者利仁。”(4·2)“智者不惑,仁者不忧。”(9·29,14·28)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智,子曰:“知人。”(12·22)“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智不好学,其蔽也荡”。(17·8) 关于仁与智的两相比较,孔子是指出比较多次的。5.孝悌为仁之本。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1·2)有子,汉人刘向等作孔子。这一段话,不仅以孝悌为仁之本,而且以孝悌为忠之本。没有孝做基础也就不会有仁与忠了。所以孔子说:“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8·2)樊迟问仁,孔子答道:“爱人。”(12·22)这“爱人”是说爱亲之后的爱他人,即《中庸》说的“仁者人也,亲(孝)亲为大”,和孟子说的“事孰为大?事亲为大”。“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外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明:王充说,颜渊死,其父颜路请以孔子之车为颜渊之槨,孔子尽管哭到极哀痛,而请车却不肯予,其理由是自己的儿子孔鲤死,尚且有棺而没有槨,何况对非亲生的颜渊么?“鲤,子也。颜渊,他姓也。子死且不礼,况其礼他姓之人乎?”孔子爱自己的儿子是首要的,爱第一高足是次要的。孔子爱第一高足颜渊尚且要薄些,何况爱其他的人么?孟子的话,真是不错!6.仁有阶级性等级性。仁只是君子独有的道德。“未有小人而仁者也”。(14·6)“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15·35)这是说民不可能有仁德,而不是说民的需要仁。民与小人相近,可以互证。7.不仁不能制礼作乐。“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3·3)8.仁比生命还重要。“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15·9)又“当仁,不让于师”。(15·36)9.只有仁人才能正确地对人好恶。“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4·3)10.志仁可以无恶无过。“苟志于仁矣,无恶也。”(4·4)“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4·7)“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4·6)11.仁包括了勇。“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14·4)但二者也各有所长:“仁者不忧,勇者不惧。”(9·29,14·28)12.仁包括了恭、宽、信、敏、惠。“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17·6)又如“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也是仁。(13·19)13.仁包括了大忠。一般的忠臣比不上仁;只有殷的微子、箕子、比干三大忠臣才算得是“三仁”。(18·1)14.仁包括了举贤用贤。子夏说:“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12·22)15.为仁要友事仁贤。“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15·10)16.仁者先难而后获。樊迟问仁,孔子答道:“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6·22)司马牛问仁,孔子答以“仁者,其言也讱。”“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12·3)17.仁仍要好学。孔子认为,“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17·8)因此,子夏便说:“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19·6)18.仁的方法是恕。“仲弓问仁”(12·2),与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15·24),孔子均答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是恕。这是在消极的一方面。孔子说:“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 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6·30)这是在积极的一方面。消极方面,比较容易做到;积极方面,也许尧舜也难以做到了。孔子这些话,可参看《大学》所谓“絜矩之道”,与孟子所说:“善推其所为”,“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儒家讲“推”,是亲与人差等的;墨家讲“兼”是人与我平等的。我们不好混二者为一谈。19.王者当政要三十年才能使仁政大行。“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13·12)综上以观,可知仁是《论语》的第二个中心思想,也可以说《论语》是礼仁密切关连,而分不开的。(三)孝1.孝悌为仁之本,已详于(二)5。2.“孝慈则忠”。(2·20)这主要是说,能孝亲就不致“犯上作乱”,孝父是忠君的基础。即《孝经》所说:“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这个“忠”是“忠君”,不是杨伯峻译注的“他们也就会对你尽心竭力了”。3.不孝就是不仁。宰予问居丧,三年太长,一年就够了。孔子说:你要短丧,心安么?宰予答道:“安!”孔子说:你安就行短丧吧!殊不知君子的居丧,食美味不觉得味甘,听音乐不觉得快乐,居处不觉得舒服。“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予之不仁也!”(17·21)4.孝即“无违”,“无违”即绝对服从父母。对父母的生、死、葬、祭都必须用礼。5.“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1·11)孔子又以孟庄子能“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为难能可贵。(19·18)不知父贤,三年之久“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未免有些保守;父不贤,实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又未免太荒谬了!这算得什么“孝”!6.“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4·19)7.有父兄在,怎好听见了就去做呢?(11·22)这是说:一切行动都要先得到父兄的允许,儿子、弟弟是没有独立性的、自由性的。8.孝必以父母之疾为忧,因为对于“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一则以喜其长寿,一则以惧其老死。(4·21)9.孔子的强调“父父子子”。(12·11)如父子都干坏事,偷窃他人的羊,便必须相隐即互相包庇,出来否认,才算得儒者们的“直”。他反对“直躬者”的父子大义灭亲,都讲实话。(13·18)这就是孔子独敢于公开颠倒曲直,反对法治的礼治主义。10.孝必须用敬,人才有以异于犬马的单纯能养。(2·7)11.孔子强调爱有差等,必须以爱自己的父母为重。《论语》载: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弛其亲。”(18·10)有子也说:“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1·13)这不仅仅限于生前,就是到了死后,也不可祭他人的鬼。如孔子公开表示:“非其鬼而祭之,谄也。”(2·24)“非其鬼”的“其”字,是指已死的自己的父母祖先而言,而不是杨伯峻所译注的“不是我所应该祭祀的鬼神”。这正符合《孝经》所说:“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儒家的别爱与墨家的兼爱是处处对立的。连死后的鬼神也不例外。 12.“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4·18)13.“事父母,能竭其力。”(1·7)14.曾子说:对待父母“慎终”,对待祖宗“追远”,就有希望“民德归厚”了。(1·9)儒家的孝,以父为主,以母为附,即《孝经》所说:“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也因此,以父为一家之君,以君为一国之父。忠非孝就没有基础,忠孝是关联而分不开的。君以孝治天下,故西汉的君主首先加上一个“孝”字,如孝惠、孝文、孝武等等。唐玄宗,更亲自注《孝经》。(四)忠1.“臣事君以忠”(3·19)。“子谓子产,⋯⋯其事上也敬。”(5·16)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14·22)2.主张“君君臣臣”,反对“君不君,臣不臣”。(12·11)3.忠不及仁之高。如令尹子文只是忠,而不是仁(5·19)。只有大忠才算得仁,已详于(二)13。4.子夏说的“事君,能致其身”(1·7),同于子张所说“士见危致命”(19·1)。此与孔子所说“杀身成仁”(15·9)有关。子路也认为“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18·7)5.“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13·20)6.君子“畏大人”,小人“狎大人。”(16·8)“恶居下流而讪上者。”(17·24)7.孔子做出“事君尽礼”的榜样。已详于(一)5。8.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1·4)9.要为君主居丧三年。(详见14·40)父是小君、君是大父,此即《孝经》所说“以孝事君则忠”。10.“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3·5)诸夏无君也胜于夷狄有君。11.孔子以忠为四教之一。(7·25)(五)中庸1.中庸是“至德”,“至德”即最高的道德。“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6·29)这个“民”是指老百姓,杨伯峻译注为“大家”不合事实。2.“允执厥中”是尧、舜、禹、汤、武相传下来的。(20·1)3.中庸之次为狂狷。“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有所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13·21)4.中庸也是调和配合:“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6·18)子贡也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12·8)“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13·23)“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15·22)5.孔子的中庸批评。他认为弟子中,“师也过,商也不及。⋯⋯过犹不及。”(11·16)“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11·22)6.孔子的中庸举动。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5·20)思未免太过,一思未免不及,再思就合中庸。太烦固然不好,“太简”也是不好。(6·2) 7.孔子的中庸态度:“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7·38)他主张“五美”:“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20·2)8.孔子的中庸诗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3·20)9.孔子的中庸吃荤:“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7·27)这只以射鸟网鱼为限,他平时饮食的大鱼大肉不在内。10.孔子的中庸迷信:“敬鬼神而远之。”(6·22)又敬又远,既不很迷信鬼神,又不很否定鬼神,就中庸了。11.孔子的中庸经济:“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6·4)不周急是不及,继富是太过,周急也是一种中庸。”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所以孔子认为:“非吾徒也。”而要“小子鸣鼓而攻之”。(11·17)在孔子的思想中,似以上述礼、仁、孝、忠、中庸五者为最重要。(六)信1.重信的政治。信比食、兵都重要,以信为先。子贡问政,孔子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必不得已而在此三者中可先去兵,再不得已于此二者中,可先去食。这是因为“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12·7)他经常讲到信:“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13·4)“信则人任焉。”(17·6作“人”,20·1作“民”。)子夏也说:“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19·10)2.人不可无信。“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2·22)到处都要信:“敬事而信”(1·5),“谨而信”(1·6),“信以成之。”(15·18)3.交友不可无信。孔子说:“朋友信之。”(5·26)曾子也说:“与朋友交而不信乎?”(1·4)子夏也说:“与朋友,言而有信”(1·7)。4.因为“信而好古”,所以“述而不作”。(7·1)5.有子说:“信近于义,言可复也。”(1·13)6.好信还必须好学:“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17·8)7.“言必信,行必果”只是“硁硁然小人哉”,可也算是很次等的“士”了。(13·20)8.孔子以信为四教之一。(7·25)(七)义1.孔子忧无义。“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7·3)2.义与中。“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4·10)3.义与信。有子说:“信近于义,言可复也。”(1·13)4.义与勇。“见义不为,无勇也。”(2·24)“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17·23)5.义与质。“质直而好义。”(12·20)“君子义以为质。”(15·18)6.义与反利。“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4·16)“见利思义。”(14·12)“见得思义。”(16·10,而19·1子张也同说此话)“子罕言利。”(9·1)7.义与反富贵。“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7·16)8.义与为政。“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13·4)“务民之义。”(6·22)孔子称子产:“其使民也义。”(5·16) (八)智《论语》中的“知”,一分为二:一、读如字,即“知道”的“知”,是动词。二、读去声,同智,是名词。我今把知改作容易懂得的智。在儒家中,智含有明智(知识)与道德的两种意义,故儒者把智与其他诸德并称为智仁勇的“三达德”,和仁、义、礼、智、信为“五达道”或“五常”。1.注重知人举贤。樊迟问“智”,子曰:“知人”。(12·22)此指举贤。“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15·8)2.智在注重人事而不注重鬼神。“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智矣。”(6·22)3.智与仁的异点。已详于本章(二)4。4.智不及礼之高。已详于本章(一)3。5.智不及仁之高。“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4·1)“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15·33)6.上智与下愚是变不了的。“惟上智与下愚不移。”(17·3)7.子贡说:“恶徼以为智者。”(17·24)以上名词。其他动词,从略。(九)恕1.孔子对子贡,自称“予一以贯之。”(15·3)对曾子自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就理解为“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4·15)“忠恕”也就是“恕”。所以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5·24)子贡也说:“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非你所及也。”(5·12)可见恕是不容易做到的。2.恕与仁消极方面的关系。仲弓问仁。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2·2)“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15·15)“攻其恶,无攻人之恶。”(12·21)“其”指自己。如伯夷、叔齐的“求仁而得仁,又何怨?”(7·15),他俩“不念旧恶,怨是用稀。”(5·23)3.恕与仁积极方面的关系。“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6·30)4.圣高于仁恕。“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是高于“仁”的“圣”,尧舜尚且做不到。(同上)(十)尊天信命孔子自称“五十而知天命。”(2·4)认为“君子畏天命,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16·8)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12·5)此八个字,王充一再引之,说是孔子之言。子夏的“闻”也是闻之孔子。以上信天命。孔子说:“赐不受命而货殖焉。”(11·19)“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14·36)伯牛有疾,子问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6·10)“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20·3) 以上信命。孔子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3·13)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6·28)“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7·23)“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8·19)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9·5)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9·12)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11·9)“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14·35)孔子欲法天的无言,而答子贡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17·19)《论语》载:尧告诉舜说:“天之历数在尔躬。”(20·1)《论语》载:仪封人说:“天将以夫子为木铎。”(3·24)子贡答太宰问:夫子“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9·6)以上信天。孔子说:“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8·21)他不仅孝于父母,而且孝于鬼神。这也可以证明孔子是有神论者。季路问事鬼神。孔子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敢问死。”孔子答:“未知生,焉知死?”(11·12)这只是先后问题而不是有无问题。“敬鬼神而远之。”(6·22)“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3·12)这是说自己去祭祀比他人虔诚。“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丘之祷久矣。”(7·35)对朋友赠送物品,只有祭鬼神的肉才行拜礼。(10·23)这也是他表示对鬼神的虔诚。祭祀前的斋戒,是孔子的三慎之一。(7·13)“虽蔬食菜羹瓜祭,必斋如也”(10·11)以上信鬼神。“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9·9)遇见迅雷烈风必变动态度。(10·25)以上信怪物等。(十一)贵古贱今孔子是贵古贱今与以古反今的祖师,这散见于前述第十一章(一)11、12,(六)4与下述第十二章(二)3、4。(十二)重男轻女1.女子等于小人。“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17·25)女子同于小人,只有男子才得算是君子。小人有二种意义,详见下节君子与小人。2.妇人不能算是“人”。武王曰:“予有乱(治)臣十人”。孔子却说:“有妇人焉,九人而已。”(8·20)把一个妇人除去,只剩下男性的九个算得“治臣”。孔子不如武王,不把妇人算做治臣。这似是二千多年后的潘光旦教授所说“女人不是人”的根据。 3.以男子代表妇女。孔子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弟子入则孝,出则悌”,“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和儒家所提倡的“三纲五伦”中的只有父子没有母女,或以父子代母女,只有兄弟没有姐妹,或以兄弟代姐妹,所谓孝悌也只是指父兄,如用现代的话来说,真未免太大男子主义了。当然,这在男子中心社会时代,尤其儒家的宣传宗法礼教,是很自然的。4.到了只愿学孔子的孟子,更以生男儿为有后与大孝,以生女儿为无后与大不孝。他明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般儒家代表不仅不知生男生女,无法由自己决定,而且不知如果只生男而不生女,那么全人类就都绝灭了,还会有后与大孝么?在男子中心社会里,生男儿留下,传在父家;生女儿出嫁,传在夫家,这虽有点不同,却都是有后。中国人的过房与买他人之子为己子而在家谱上就大书特书有后,在实际上还不是“无后”么?把能生男儿为有后,未免太无谓了!我认为有后无后决不能限于生男生女,而在于有无出息,如果生男儿而没出息,实等于无后;生女儿而有出息,实等于有后。此其一。如果被后人痛斥,就等于无后;如果被后人尊敬,就等于有后。此其二。一些人至今还以“多男子”为“多福”,未免太“无知”了!更无知的是:自有人类以来,谁也不知谁是谁的后人,谁是谁的祖宗。姓氏起于后代,只是人与人之间一种记号,大多数人原来就是同一祖宗与同一祖宗的后裔。所以应当人人相爱,男女平等,不要老是中了宗法礼教的大毒。(十三)君子与小人《论语》到处论君子与小人,这可有两种意义:一、小人是劳力者,君子是劳心者。如孔子的弟子樊迟请学稼学圃,被以“君子”自居的孔子斥为“小人”。(13·4)此即孟子说的“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人者即统治人民者,治于人者即被统治的人民。二、“君子”是指孔子所谓有道德者,“小人”是指孔子所谓没有道德者。《论语》一书到处把君子与小人两相比较,或单称赞“君子”,痛斥“小人”,因为太多,为了避免重复与节省篇幅,只好从略了。(十四)同道与异端《论语译注》对“攻乎异端,斯害也已”(2·16),认为《论语》共用四个“攻”字都当作“攻击”解,这里也不例外。很多人却把它解为“治学”的“治”。这误解有二:一、“攻”字原有二义,《论语》此处应作“治”字解,如“专攻”的“攻”,与其他三处不同。二、不知用《论语》以证《论语》的直接证据,联系孔子在他处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15·40)要知道:孔子是反对争鸣的,而不是主张争鸣的,所以此处的“攻”字不应作“攻击”解。(十五)好名孔子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15·20)“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4·5)这是说:因为抛弃了仁德,就无法成名,所以无时无刻都要行仁德。有些人说,孔子是为道德而道德,而不是以道德为手段的。不合事实。“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诚不以富,亦祗以异。](此据程颐说)其斯之谓欤?”(16·12,12·10)这是说要出名,品德可靠,富贵不可靠。连对千里马也“不称其力”而“称其德”。(14·33)(十六)贵仕 从一部人类历史看来,有了政治地位与权力就有了许多好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所得好处也越多,皇帝与变相皇帝之类,更是“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了。政治高于学术,学术往往藉政治而出名,因此,学者也就以治学为手段,以做官为目的,这是多数的一种文化人。由于仕途不大如意,才不得不去治学教书,这又是一种文化人。向来如此,终于成为中国人最突出的一种传统。孔子就是此种传统的最大祖师。这有《史记·孔子世家》为铁证。学与仕。子夏主张:“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19·13)又做官又治学,这是一种。子路却认为,做了官以后就不必再读书治学,竟为孔子所反对(详见11·25),这又是一种。孔子答季康子问,认为子路、子贡、冉求等个个都能“从政”(6·8),冉雍更可做首长。(6·1)仕与义。子路的提出理由:“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18·7)道与贫。孔子说:“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15·32)他虽夸称“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可也指出耕会挨饿,学可得禄,令人想见耕不如学。中国古代,确是如此。孔子称赞的两种人。“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捲而怀之。”(15·7)孔子指出做官食禄的要诀。“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2·18)另一个要诀是答子张问的“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详见20·2)(十七)教学(十八)为政二者多另详于下篇。 第十二章关于《论语》的精华与糟粕应当分开问题我曾在《光明日报》的广告上看到以《我们今天应当如何评价孔子》为题目的文章,认为这首先应当特别注意的就是“我们今天”四个字。“我们今天”即现在,指社会主义时代的新中国,“今天”就不是“昨天”的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时代的中国,更不是“前天”的长期封建社会时代的中国。“今天”必有以异于“昨天”与“前天”,新中国必有以异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与长期封建社会的旧中国。只要社会不同,我们评价孔子的标准也就会跟着有所不同了。如果以为对孔子的评价,可以不问社会时代的变迁,那就还是老封建所歌颂的孔子以前无孔子,孔子以后无孔子;“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真可以作为“万世师表”了。无论在中国、在全世界,有可能出现这样不倒翁式的一个历史人物么?只要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社会而不是天国,就决不可能有的。多年前,我在一个孔子学术讨论会里听见有人说:孔子并不轻视劳动,并不轻视妇女。说这类话的是否太敢于颠倒是非呢?又有一位教授最喜引用外国人对孔子的歌颂为立论的证据。这是否会像旧中国一些学者的过分崇洋而以洋人的是非为是非呢?有些人说: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反孔反错了!真孔子却未被反到。这是否为袒护儒家祖师而委罪于后儒呢?有人说:“凡不尊孔的,都不得参加我们的团体。”这个团体是否会变成旧时的孔教会呢?某杂志也有文章强调孔子节俭。这是否未读过《论语·乡党》而不免臆说呢?某大报上又有文章,把中庸解释为现在的反左也反右。这是否把它马克思主义化了呢?有人甚至敢说孔子与马克思“完全一致”。这是否不知历史主义为何物呢?还有许多,不必再说下去了!我对这类倾向,表示不能没有疑问而“期期以为不可。”文化范围很广,无从说起。大家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是以孔子为中心的,要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就要先研究孔子,这是事实。但应知道,只要是空话,就无论是吹捧他,还是漫骂他,都同孔子本人毫不相干。要知道,任何人都有尊崇他和反对他的自由与权利,只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就好了!王充早就说过:“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贤圣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夫贤圣下笔造文,用意详审,尚未可谓尽得实;况仓卒吐言,安能皆是?时人不知难,或是而意沈难见,时人不知问。案贤圣之言,上下多相违,其文前后多相伐者,世之学者不能知也。论者皆云:‘孔门之徒,七十子之才,胜今之儒。’此言妄也。彼见孔子为师,圣人传道,必授异才故谓之殊。夫古人之才,今人之才也。今谓之英杰,古以为圣神,故谓七十子历世稀有。使当今有孔子之师,则斯世学者,皆颜闵之徒也。使无孔子,则七十子之徒,今之儒生也。何以验之?以学于孔子,不能极问也。⋯⋯孔子笑子游之弦歌,子游引前言以距孔子,自今案《论语》之文,孔子之言,多若笑弦歌之声,弟子寡若子游之难,故孔子之言,遂结不解。以七十子不能难,世之儒生,不能实道是非也。⋯⋯问难之道,非必对圣人及生时也;世之解说说人者,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苟有不晓解之问,造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谓问孔子之言,难其不解之文,世间弘才大知,生能答问解难之人,必将贤吾世间难问之言是非。”(《问孔篇》)我很赞同王充此说,可又觉得他所举之例,太少而又多只是枝叶问题,而他的文章也不大通顺。 我现在试以“古为今用”“批判地继承”为标准,根据《论语》一书原文,概括为三大部分。为了避免重复,只各举要例,或不得不有点不同的解释,注释多另详于后面所附的《论语类编》。(一)值得发扬的精华部分《论语》一书中有孔子的不少至理名言,或大致不错,值得后人学习,永远牢记的,例如下列各说:1.论知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2·17)“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13·3)“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6·20)“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7·20)2.论教学“学而不厌,诲人不倦。”(7·2)“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7·34)“有教无类。”(15·39)“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1·1)“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2·11)“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1·14)“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2·15)3.论性近习远“性相近也,习相远也。”(17·2)4.论岁数成就“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2·4)“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17·26)“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9·23)按《论语》原文是说:人应当及时好学,惜时治学;至于《三字经》与《颜氏家训》所举的例子,那是说少时失学,中老年还来得及努力补救的。不然的话,就会成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5.论血气警戒“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16·7)中青年人为了革命与进步而勇于斗争,就不适用此说了。6.论好德与好色“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9·18)7.论无所用心,言不及义“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17·22)“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15·17)8.论人要有远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15·12)9.论志士仁人“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15·9)“当仁,不让于师。”(15·36)10.论有过必改 “过则勿惮改”(9·25)“过而不改,是谓过矣。”(15·30)11.论政治都要上行下效,首贵以身作则孔子因季康子问政而答道:“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12·17)季康子患盗,孔子对他说:“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12·18)季康子又问政于孔子说:“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答道:“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12·19)荀子说孔子杀少正卯事,如果是真的,那孔子自己也是能说不能行了!孔子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13·6)又说:“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13·13)12.其他如主张“周急不继富”(6·4)之类,也正确。至于盖“均无贫”之说,不是“均产”、“均富”、社会主义,如卢信、张君劢、梁启超(后期)等的解释,而应当如董仲舒《春秋繁露·制度篇》的解释,详见拙著《中国传统思想总批判》。(二)精华与糟粕都有或难说的部分1.原则是而具体未必是孔子教学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11·3)我们应分科而不必分为四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7·22)所谓择善去不善的标准,实是随各种人的立场而不同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2·2,15·24)这只能限于对待善良者革命者,不适用于对待罪恶者反动者。石门的司门者问:孔氏“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欤?”(14·38)积极性应一分为二:有的积极地守旧与为恶,有的积极地革新与为善,未可一概以论。“朝闻道,夕死可矣。”(4·8)“守死善道”(8·13)。道也随各种人而不同。2.只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叶公问政,孔子答以“近者悦,远得来。”(13·16)这已被墨子批评过了。3.小是而大非孔子自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7·1)也被墨子批评过。不知作重于述,好今重于信古;至少也应当述与作并重,古与今并重。不然,一切都停止而不可能向前发展了。“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7·8)孔子的高足子贡,尚且只能“闻一以知二”,而不能如颜回的“闻一以知十”。(5·9)对于一般弟子都要求其举一反三,不能举一反三就不复教,未免太高,这岂不变成天才教育,教育只以天才拔尖为限了么?4.可有多种解释“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9·17)对这两句话,有的说是只感光阴去而不复返,没有其他意思。有的说是辩证法。我却以为是感叹礼崩乐废,世风不古,江河日下,如水的流去而不复回来。有好古守旧的思想者如孔子的自认“信而好古”与主张用夏代的历法,乘殷代的车子,周代的礼服,音乐用韶、武而不用郑声,(15·11)认 为“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无也”(17·16)等等,当以此说为是。“三疾”即三美,“疾”作“美”解(如“乱臣”的“乱”作“治”解),见《管子·七臣七主》注。《论语译注》等书所释均错。以上说的都是孔子认为今不如古的明证。5.自相矛盾孔子在《论语》中的言论到处自相矛盾,现略分述于后:A、孔子主张:“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8·10)与自已对故人原壤斥为“老而不死,是为贼”,并且“以杖叩其胫”(14·43),正是“疾之已甚”,太不中庸了!又如对其高足之一的宰予的昼寝而痛骂为朽木与粪土之墙,信如王充指出孔子骂小恶为大恶,小过为大过,“恶之太甚,过也”。B、孔子嘴里经常教人节俭:“食无求饱,居无求安。”(1·14)“奢则不逊,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7·36)“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7·12)“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8·13)“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15·2)自认“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7·16)而竟又说:“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17·7)岂不等于自认是不知“耻”的“小人”?孔子提倡节俭,而自己却极尽奢侈之能事,被韩非作为与以节俭著名的墨子相反的代表。C、孔子既认为“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6·19)又反对直躬者,而自夸其能以曲为直,父子偷羊,应互相隐瞒。(13·18)这岂不等于自认是一个不直者?孔子既主张“君子不党”(7·31,15·22),又为鲁昭公隐瞒,以其“不知礼”为“知礼”,以致被问者揭穿,只好老实地自承认有过。D、孔子经常劝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14·30)“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15·19)而自己却大感叹:“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14·35)只有天知道他,好像再可怜也没有了!E、孔子对交友问题,既称赞孔文子的“不耻下问”(5·15),而又主张“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1·8,9·25),而要“友其士之仁者”(15·10)。子夏也同样地说:“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19·3)还是子张说得好:“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19·3)这如果是闻之孔子,孔子就不免自相矛盾了;如果是闻之他人,子张就对孔子驳得很好了。一定要坚持凡不如我者,我都不与为友,人人如此,结果就没有一个朋友可交了。曾子也认为应当“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8·5)单从此事看来,孔子是不及子张、曾子的,真如韩愈所说:“师不必贤于弟子”了!F、孔子“不语怪力乱神”(7·21),与其自道:“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9·9),二者矛盾。G、孔子经常提倡行重于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4·24),“先行其言而后从之”(2·13),“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14·27),“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14·20),“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4·22), “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7·33),也经常提倡言行一致:“敏于事而慎于言”(1·14)“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13·3),“听其言而观其行”(5·10),“言忠信,行笃敬”(15·6),而又反对言行一致的“言必信,行必果”为“硁硁哉小人也”(13·20),不免自相矛盾。墨子最强调“言必信,行必果”,从儒家看来,岂不成为“小人”了么?H、孔子既说:“鸟兽不可与同群”(18·6),“道不同,不相为谋”(15·40),明明是有可有不可的,而又自认是“无可无不可”者(18·8)。无可无不可,岂不成为一个糊涂人?I、孔子对于仁,有时说仁很容易:“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7·30);有时说仁很难:“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也,未见蹈仁而死者也”(15·35),连他自己也不敢当:“若圣与仁,则吾岂敢”(7·34)。不能如有些人把水火解释为需要,这又是矛盾之一。J、先食后信与去食存信(12·7),孔子对子贡的问政,同时有此两种自相矛盾。(三)、应予批判的糟粕部分中国独有二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都以孔子为思想指导,对于被统治的人们只许绝对服从而不许有所反对;直到今天,还有一些人仍然有此惯性不改,这就未免以孔子为真理,爱孔子超过爱真理了!《论语》中的孔子思想言论,最荒谬而应当受批判的,略如下述:1.倒退史观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一)11。2.小变史观这也另详于第十一章(一)12。3.愚民政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这太专制了,也太愚民了!已另详于第九章。4.忠君丑态这已另详第十一章(一)5。5.多所畏惧“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16·8)就古代来说,“三畏”几乎无所不畏:“畏天命”,等于不许怀疑鬼神;“畏大人”,等于愿做统治者的家奴;“畏圣人之言”,等于学术文化上不许争鸣,有错误也不许指出,只好“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了!6.迷信天命怪物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十)。7.颠倒曲直,敢说假话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一)5。8.侮辱妇女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十一)。9.侮辱劳动者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三)3。10.孝亲的教条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三)4、5、6、7、11。 11.反对争鸣这已另详于第十一章(十四)。12.繁文缛礼《淮南子·要略》已指出:墨子“以为其礼烦扰而不侻,厚葬久服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也指出儒家:“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13.穷奢极侈根据《论语·乡党》记载:孔子简直是现在所说美食家的祖师、与美衣家的祖师。他对衣食等的讲究,在中国古来的思想家中恐怕不是“无独有偶”而是有独无偶的。韩非早就把他与墨子作为奢俭两个代表人物了。只有绝对迷信孔子的王船山敢于颠倒是非地公开吹捧“《乡党》一篇,直是仙人手中扇”;而还嫌“朱子天理人欲之说,但于已然上见圣德,而朱子未于当然处见圣功。⋯⋯内外交养,缺一边则不足以见圣。⋯⋯内外交相养而无有忒者,圣功也。内外得所养而自不忒者,圣德也。”(《读四书大全说》卷五)14.去食存信孔子对子贡问政,答为“信”比“兵”与“食”都重要。王充先引《管子》“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的话而后说:“让生于有余,争生于不足;今言去食,信安得成?春秋之时,战国饥饿,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夫父子之恩,信矣;饥饿弃信,以子为食。孔子教子贡去食存信,如何?夫去信存食,虽不欲信,信自生矣;去食存信,虽欲为信,信不立矣。”王充驳得很好! 第十三章关于《论语》的影响与价值未必一致问题中国二千年的文化教育界,经部在经、史、子、集四部中占了最主要的地位;而以《论语》为孔子之论之语,在经部中又占了最主要的地位。中国的封建社会时代最长,颂扬孔子与《论语》的人最多。现在试选数人的言论作为代表:南宋大理学家朱熹认为:“某少时读《论语》便知爱,自后求一书似此者卒无有。”(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之一·乙编《论语》)在朱熹的心目中,《论语》已经成为中国文化的第一部要籍了。这个儒家信徒的尊《论语》为第一部经典,也等于其他教徒的尊其他教祖的某一著作为唯一经典,这是不足为怪的。明清间思想家之一王船山认为:《论语》高于其他经书。他特别强调道:“读《论语》须是别法在,与《学》《庸》不同。《论语》是圣人彻上彻下语,须于此看得下学上达,同中之别,别中之同。”(《读四书大全说》卷四)王船山把丑态百出的《乡党》说成万世学圣的室书,真是少见的颠倒是非。在这位孔子信徒的心目中,只要是出自孔子或与孔子有关的论述,就无一不是大道真理、尽善尽美的。清代朴学家之一焦循认为:“存其言于天下后世,无一人斥之驳之,惟孔子一人。”(《说矜》)这也是儒家信徒的无中生有,不合事实。稍后于孔子首先出来批驳孔子的就有墨子。即在汉后儒家思想长期统治下,无人敢驳它,不是由于特别有价值,而是由于特别有权力。但在此种情况下,“斥之驳之”者,也不乏人,很著名的有王充、李贽等,绝对不是“天下后世”“无一人”。任意夸大,有违“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清末封建顽固派之一叶德辉,是以孔子影响最大为价值最高者的一个代表。他说:“虽不识字之农夫牧竖、妇人幼子,无不有孔子二字横于胸臆间,盖圣人之教,先之以人伦,而以神道辅其不及。”(《与南学会皮鹿门孝廉书》)所以孔教为佛、道、耶苏等教所不及。清末以来,凡以孔子影响最大就等于价值最高者,都基本同于叶德辉这种看法。近代国学家梁启超到民国时代也宣传:“《论语》约二千年来国人思想之总源;《孟子》自宋以后势力亦与相垺。此二书可谓国人内的外的生活之友支配者。故吾希望学者熟读成诵。”(《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正由于历代封建王朝用各种方法强迫全国人民对《论语》熟读成诵,能够先入为主,“以孔夫子之是非为是非”,去为统治者忠诚服务;尤其是封建科举时代,从《论语》等书出题取士,全国没有一个不读《论语》、不尊孔子的读书人。所以在中国文化名著中,《论语》的影响特别大,这种影响忽大忽小至今还存在。另一个国学家钱穆著《孔子与论语》一书,更强调“《论语》中每一句皆有意义。”开头即说:“《论语》应该是一部中国人,人人必读之书;不仅中国,将来此书,应成为一部世界人类的人人必读书。”我的看法与钱先生不同,敢于断言:没有一本书会成为世界人人必读的书。中国人以至世界人类尽可不必人人都读《论语》。这个问题,现在不必争论,也无法争论,孰是孰非,只有百年千年万年万万年以后,人们自会根据历史事实起来判决与证明。我觉得李大钊说得好:“吾华之有孔子,吾华之幸,亦吾华之不幸也。” (《民彝与政治》)这才是对孔子的客观评价与全盘评价。在封建王朝或变相的封建王朝统治下,只许尊孔子反诸子,不许尊诸子反孔子,敢不尊孔,就无法登科做官;敢于反孔者就被捕杀如明朝李贽,有何是非之可言呢?我昔日已指出“价值与影响非尽合一”,详见《中国思想研究法》第六章。 第十四章关于古人对孔学与诸子学的评价问题古代评价先秦各家思想者,首推《庄子·天下篇》、孟子的尊孔子而反杨墨、荀子的尊孔子而非十二子、司马谈《论六家要旨》的以道家超过其他各家、刘歆、班固《诸子略》的以儒家超过其他各家。《庄子·天下篇》论诸子限于战国中期,只评论儒、墨、道、名各家。慎到思想包括道家法家两方面,《天下篇》所述的慎到只是近于道家的一方面而还未论及其属于法家的一方面。对于法家如申不害、商鞅等都不在内。它对于儒家的评价,我师陈焕章告诉我说:“庄子最崇拜儒家,所以《天下篇》以儒家为总的全面,以其他各家为分的片面。”我不以此说为然,认为《天下篇》是以“邹鲁之士”的儒家为只传述古代的《六经》而无创作即孔子自称“述而不作”,所以先在篇首一述,然后论述“作而非述”的各家。庄子并非尊孔子而抑其他诸子。庄子最尊的是道家老子而不是孔子,所以评为“可谓至极”、“古之博大真人。”这是明证之一。又篇首先讲“天人”、“神人”、“至人”,都是指道家老子;后讲“圣人”、“君子”,都是指儒家孔子。以前者为上,以后者为下,这是明证之二。马一浮以儒家为“道术”,而以诸子为“方术”,也误。孟子认为只有孔子能集古代圣人之大成,而斥杨墨为禽兽。荀子不仅独尊孔子、子弓而痛斥他家,连儒家内的子思、孟轲也在内。(《非十二子》、《解蔽》)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更公开地说:道家只有长处而无短处,其他各家都是各有短长之处。也认为只有道家能“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随时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至于其余各家都有流弊,如儒家正与道家相反。“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法家“严而少恩”,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班固《诸子略》正与庄子、司马谈相反,而是最尊儒家的,他非常显明地认为只有儒家者流,“于道最为高”,而对“辟者”,使“《五经》乖析,儒学寝衰”,有感慨。至于道、阴阳、法、名、墨、纵横、农、杂、小说各家却都用儒家的观点去作为评价的标准,班固的观点是同于孟荀的。直至二十年代初梁启超师著的《先秦政治思想史》一名《中国圣哲之人生观及其政治哲学》一书,也还尊儒家于墨、道、法之上的。生在二千多年后的我们,应当较科学的较客观的较公平的评价先秦诸子了。我认为:墨家的优点是自愿杀身以利天下,以兼爱主义反对儒家的宗法血缘观念,只论贫富苦乐而不论亲疏人我,只有是非曲直而没有父子相隐,只论法治而不取礼治人治。同时主张一切在于人力生产,反对宿命,是中国思想史上唯一反宗法反宿命的一家。而其反对述而不作,反对厚葬久丧,主张天下为公,选贤任能等也都超过了儒家;至于“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用庄子语),也是最难能可贵之处,决不是缺点。其反对音乐的费时费财是由于他们是劳动者贫穷者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而不是贵族奴隶主的立场,梁启超、郭沫若等反对墨家的非乐是有阶级立场的问题的。但墨家实在也有些幼稚可以令人疑问的缺点,如主张天志明鬼,上同而不下比(同)之类。庄子、司马谈与孟、荀、班固、梁启超师等的评价诸子百家都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我们认为道家的优点是比儒家清白高尚(?),能看出政治上的种种黑幕,而尚雌贵牝,也与儒家的尊阳抑阴,贵男贱女不同。其缺点是被自然征服,过于信命,独善其身,游方之外(尚未像佛教的出世厌世),也不及儒墨的积极用世。法家的优点是其法治远远超过儒家的礼治人治。其缺点是只知有了君权就有一切,其法治也只是君主专制下的法治,连暴君庸主也要绝对拥护。力主私产,反对均富。最是愚民。农家的优点是君臣民平等,都要自食其力,如果后世的统治者能做到一些或看到一些,就可使政府与人民共甘同苦,全力为人民服务。其缺点在于绝对平均主义,没有社会分工,又于物价计量不计质,无以使社会发展。农家与墨家有异同之处,不可混为一谈,同处是主张平等,异处是墨家的平等是相对的,农家的平等是绝对的,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实现的。其他各家也都有些可取之处,而不是全要不得的。儒家虽非全是优点而无缺点,但也非全是缺点而无优点:它的优点是开创了私人讲学,传述古代文化,这既与道法二家相反,也比墨家为高。其教学方法,学思并重,贵启发性,有学不厌、教不倦,不知老之将至的精神。在政治上也要领导者以身作则,以便上行下效。其缺点是主张“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太好古信古,“述而不作”。以学习异端为害,“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忠君孝父、厚葬久丧、过着奢侈生活。尤其是最注重礼教,等级森严,实行礼治人治而反法治。又强调中庸而不知许多变革的应当力求彻底,中庸是形而上学而不是辨证法。这些方面是古来新旧儒家所未曾想到或故意避而不敢谈的。历代封建王朝和大儒董仲舒、朱熹下至梁漱溟、钱穆等许多人的只知独尊儒家而贬低其他各家,用现代的话来说,都是对其他各家采取民族文化虚无主义的。只许自己以民族文化虚无主义对其他各家而说别人对儒家有所批评就是民族文化虚无主义,这是太不懂得学术文化不应当过于偏见和守旧的。我愿今后学术文化界对诸子也要和对孔子儒家一样,也“弘扬其文化中优秀的有生命力的思想,促进对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现代价值的研究,借以伸张民族的自尊心和光荣责任感”。(此处仿用《中国孔子基金会文件》语)因为此问题至为重要,请再简明地补说一下:就理想的人物而论:孔子是君子、教师、别士。墨子是仁人、侠义、兼士。老庄是隐君子、方外人。韩非是忠臣、君家奴才。孔、墨、老、韩都是各有独到之处各大学派的圣人。就理想的政治而论:儒家是礼治、差等爱、强调文教、培养文士。墨家是仁治、平等爱、强调文教,培养勇士。道家是无治(消极的反文教的愚民政策)、个人主义。法家是势治(即权治,有君权就有一切)(积极的反文教的愚民政策)、君权主义。儒、墨、道、法各大学派各有其一套治法。就崇拜的人、世而论:儒是西周周公兼二帝三王。墨是为利天下而不顾自己的大禹与兼君、兼士。道是黄帝以前人与禽兽不分的原始社会。法是以今反古,以新圣反古圣。 第十五章关于孔学的演变历史与研究的科学方法问题现在是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时代。我们对于代表孔子的《论语》,应当进行实事求是的科学研究,再也不要如同运动家竞赛地搬尽古来最美好的字句集中送给孔子了。这样做,不仅不能抬高孔子,反而会贬低孔子;不仅不能令人辨别其假的孔子,反而会令人看出更假的孔子,或更变相的假孔子。梁启超早在清末就指出:“我国学界之光明,人物之伟大,莫盛于战国,盖思想自由之明效也。及至秦始皇焚百家之语,而思想一窒,汉武帝表章六艺,罢黜百家,而思想又一窒。自汉以来,号称行孔教二千余年于兹矣(尚思按:上句既有“以来”,下句就应避免重复,删去“于兹”),而皆持所谓表彰某某罢黜某某者为一贯之精神。故正学异端有争,今学古学有争,言考据则争师法,言性理则争道统,各自以为孔教,而排斥他人以为非孔教。⋯⋯寖假而孔子变为董仲舒、何邵公矣,寖假而孔子变为马季长、郑康成矣,寖假而孔子变为韩退之、欧阳永叔矣,寖假而孔子变为程伊川、朱晦庵矣,寖假而孔子变为陆象山、王阳明矣,寖假而孔子变为顾亭林、戴东原矣,皆由思想束缚于一点,不能自开生面,如群猨得一果,跳掷以相攫,如群妪得一钱,诟詈以相夺,情况抑何可怜,⋯⋯此二千年保教党所生之结果也。⋯⋯”(壬寅年《新民丛报》)“中国思想之痼疾,确在‘好依傍’与‘名实混淆’。若援佛入儒也,若好造伪书也,皆本于此等精神。以清儒论,颜元几于墨矣,而必自谓出孔子;戴震全属西洋思想(尚思按:此说未免太夸大),而必自谓出孔子;康有为之大同,空前创获,而必自谓出孔子。及至孔子之改制,何为必托古,诸子何为皆托古,则亦依傍混淆也已。此病根不拔,则思想终无独立自由之望。”(《清代学术概论》)关于孔子的问题,并不像梁先生所举例子的单纯,我还可以为他大大地补充一下。在清末,叶德辉与梁先生很对立,叶的尊孔在于尊礼教,梁的反孔也在反礼教。谭嗣同则分孔子与礼教为二,尊孔子而反礼教。而其反礼教也有反与尊的两方面,反的一方面,详见《仁学》一书;尊的一方面,详见他的《上欧阳瓣■书》、《报贝元徵》等文。周振甫先生曾说谭的反礼教,超过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可知他未细读此二篇,以致太不合事实了。入民国,陈独秀前期批判孔子在于批判他的礼教,晚年肯定孔子也在于肯定他的礼教。辜鸿铭始终尊孔尊礼教,直到死前还大喊要以孔子的三纲主义抵抗南方的三民主义。梁先生指出的历代名儒对于孔学很不一致,其实这最多也只是一方面;尚有一致的一方面,那就是对于孔子的礼教,那些历代名儒始终都不曾有不同的看法。所以历代名儒的孔子观,也正同于孔子论礼的枝叶部分可以小变革、根本部分不能有所变革,后人还可以从历代名儒的孔子观看出孔子的真面目。到了近现代,才大起变化,真使孔子的面目全非了。由于西方的资本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先后传入中国,一般尊信孔子者看见孔子的礼教和西方的民主主义与社会主义相反,才故意避而不谈及孔子有关礼教问题,而改用谎言和空话宣扬孔子的思想,试举若干例子来看:有的把孔子大同主义化,如人所共知的康有为、谭嗣同、戴季陶等;有的把孔子青年化,如钱穆说,“孔子青年之楷模,《论语》青年之宝典”;有的把孔子贫民化,如金兆梓说孔子“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有的把孔子民主化,如马叙伦说孔子的民主思 想比孙中山还要高;有的把孔子社会主义化,如后期的梁启超说孔子是最早的社会主义者。⋯⋯不仅像这一类的把孔子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化,甚至连一些马克思主义者,也把孔子无产阶级革命化人民化起来了,如郭老肯定孔子与马克思“完全一致”。要知道运用马克思主义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如同是马克思主义者,郭老与李大钊、范文澜、侯外庐、杜国庠(守素)、赵纪彬等对于孔墨思想的论断便很不同甚至是相反的。孔子到了现代,已经由梁先生说的“各自以为孔教,而排斥他人以为非孔教”,而更进一步地“各自以为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孔子而排斥他人以为非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孔子”了。世界上孔子只有一个,而研究孔子者却随时代、随立场、随爱好、随学派而转移了。不是孔子本身有所变化,而是研究孔子者有所变化了。是孔子随研究孔子者而变化,以致出了多种多样的孔子。在这许许多多的研究孔子者中,对自己的研究全说是“真孔子”,对他人的研究,全痛斥为“假孔子”。颜元、梁漱溟等等,无一不是如此。这就是一部孔学演变史的大要。周末儒家子贡、孟子、荀子等把孔子圣人化,汉代儒者董仲舒等和纬书把孔子神学化,魏晋南朝何晏、皇侃等把孔子玄学化,唐宋以后佛教徒把孔子佛学化,宋儒程朱等以后把孔子理学化,王阳明等又把孔子心学化,这是中国古代孔学的演变。到了近现代有了西方传入的资产阶级思想,有许多学者就把孔子资产阶级化民主化;还不到此为止,西方又传入无产阶级思想,于是一些学者更进一步地把孔子无产阶级化、社会主义化、马克思化。但在这里,应当指出的是:有些尊孔反社会主义者也把孔子歪曲为社会主义者,实是用孔子来反社会主义,其用意莫非在叫人知道我们的孔子在二千多年前就提出社会主义了,现在的社会主义有什么稀奇呢?这是中国近现代孔学的演变。一个孔子,从封建王朝作为思想指导者的旧孔子,变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许多新孔子,这就是我早就想写出的一部《中国孔学演变史大要》。梁启超在清末说的孔子演变,已经成为过时,不足为据了。因此,对于孔子的研究,就最成为问题了:过去研究孔子者,多难免不科学;今后学者应当吸取教训,至少不要有如下几个弱点或缺点:(一)孔子距今已经二千数百年,和今后的一切决不会多相同,必须有批判有继承,或者批判多于继承,应当批判的部分就不要手软地不敢批判,应当继承的部分就不要害羞地不敢继承。什么“尊孔派”“反孔派”,任人去说罢!(二)可以偏重,不可以偏废;应当争鸣,不可以独鸣。自从汉武帝以后二千多年的封建王朝过去了,民国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我们对先秦诸子百家,再也不要如历代封建王朝的只尊孔子一家而排斥其他各家了。(三)不要以空话废话代史实,如宣扬什么孔子在中国第一、在东方第一、在世界第一,不仅万世师表,而且是万万世师表,“仲尼日月也”,“不废江河万古流”之类。经典作家的至理名言是:“因为很明显,在这里只说空话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靠大量的批判地审查过的、充分地掌握了的历史资料,才能解决这样的任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18页)(四)不要以其一面概括其全面,以其说而不行为其能说能行。(五)不要像康有为很主观地擅删《论语》原文,也不要如某些人的对《中庸》断章取义,更不要像一些人颠倒是非地说孔子是主张臣权的,孔子是最平等的,孔子是最现代化的,孔子是革命的,孔子是与马克思完全一致的。 (六)不要自以为真能运用马克思主义,独能看出孔子的真面目,而否定他人之评价孔子。(七)二千多年前的司马迁尚且无法写好孔子传,而倒希望二千多年后的人能解决这个难题。(八)要先学后信,不要先信后学(陈焕章先生于二十年代亲口对我说,必须“先信孔子后学孔子”);不要入而不出,而要入而能出(不要研究孔子便迷信孔子)。(九)不要把孔子当作真理的化身,也不要把孔子当作自己的傀儡。我对以上各点,也只是用以相勉,而决不是自以为独能做到。我虽长期研究孔子,决不敢自以为就能完全看出“真孔子”。 下编《论语》类编简释 例言一、本类编将《论语》全书凡二十篇五一二章(节),按哲学·伦理学·宗教、政治、经济、教育、文艺、人物、孔子生活、其他、阙疑等分为九大类;其中哲学·伦理学·宗教类又分礼、仁、孝、忠、恕、中庸、道、德、信、直、知、名、义与利、君子与小人、士与仕、妇人、交友、天命、综合等十九项,依原章(节)为单位,重新编排成书,以方便读者阅读和研究。二、本类编的分类,虽打散了原著的编排顺序,但以保留每一章(节)的完整性为原则,不以句子为单位分类编排。各章(节)按其主要内容和主题思想,分别收入相应的类、项。每章只出现一次,不搞重见编排。原章内容复杂、主题多样的,也不拆散分列几处,而是按其侧重点编入有关类、项。例如颜渊篇第十二·第一“克己复礼为仁”章,其侧重点主要是言礼,就列入哲学类“礼”项,而不再重复收入“仁”项。三、本书导读部分的分类,与类编部分的分类大同小异,但前者以句子为单位,不受一章只收入一类、项的限制,可以按其内容的多样而重见。例如“克己复礼为仁”章,既列入“礼”项,也见之于“仁”项。导读的分类与类编的分类,两者交相为用,互为补充,可以参见。四、本类编每类、项的排列次序,除少数原书重见章收编在一起外,一律按原著的篇章次序前后排列,并在每一章之后注明原篇章目次。五、《论语·乡党篇第十》,原是一章,现分二十七节。它多角度地反映了孔子生活的各个方面,是《论语》中主题思想唯一集中的一篇。故除最后一节编入阙疑类外,整篇收入孔子生活类。六、本类编不附译文。简释担负有部分译文的任务,力求简要、全面、易懂,并尽可能反映从古以来不同意见的争鸣。必要时对部分篇章还加了简评。在注释过程中,参阅了古今多种《论语》注释本,吸收了历代学者的研究成果,并多所采纳导师蔡尚思教授的见解,在此一并致以深切的谢意!七、本类编是为方便读者全面研读《论语》,系统了解孔子思想的一种新的尝试,缺点错误自所难免,敬请批评指正。 (一)哲学、伦理学、宗教类一、礼有子曰:“礼之用①,和为贵②。先王之道③,斯为美④;小大由之⑤。有所不行⑥,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⑦,亦不可行也。”(《学而篇第一·第十二章》)“礼之用,和为贵”,也就是《礼记·仲尼燕居》所说“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礼的作用固然在于和,但和不能出乎礼。和必须“以礼节之”,以礼为原则,为基础。以礼为中和的主要标准,是孔子以礼为核心的思想体系的一个重要内容。①礼:泛指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贵族等级制的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管子·心术篇》:“登降揖让,贵贱有等,亲疏有体谓之礼。”孔子根据西周礼制,集春秋礼说之大成,而进一步加以发展,于是便出现了以礼正心,以礼修身,以礼齐家、以礼治国,以礼平天下,以礼为教等等,从而奠定了儒家礼教的理论基础。②和:和谐;协调;恰到好处。从古代到近人康有为有把和解释为音乐者,似非是。③先王之道:指古圣王的治国之道。④斯:指礼,亦指和。⑤小大:指事无大小。之:指礼,亦指和。⑥有所不行:此四字紧接下句,意谓也有行不通的地方,例如⋯⋯。⑦节:节制,范围。子张问:“十世可知也①?”子曰:“殷因于夏礼②,所损益可知也③;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为政篇第二·第二十三章》)这一章是孔子论礼的重要篇章。孔子把礼分为大小,大礼只能相“因”,小礼可以“损益”。相因是守旧,损益是改良。大礼三代相因守旧是主要的,小礼三代损益改良是次要的。他明白地指出:夏、商、周三代是互相沿袭的,根据过去的三代就可以推知未来的百世,未来百世的礼制一定是沿袭过去三代的。这是指最主要的大礼方面。但三代的礼,也可各有“所损益”即随时变革的。这是指次要的小礼方面。孔子在《子罕篇第九·第三章》举例具体说明:“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令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麻织的帽子,改为丝织的帽子,这是小礼,可以变革;见国君在堂下跪拜,这是大礼,决不可改变为在堂上拜。《礼记·大传》也说得很明白:“立权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别衣服,此其所得与民变革者也。其不可变革者则有矣: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与民变革者也。”后人如马融、何晏、朱熹、顾炎武、王夫之、张之洞等,均认为不可变革者是指三纲五常之类。三代的礼只能相“因”,大礼不可变革,这是孔子的根本思想;三代的礼亦可有“所损益”,小礼可以变革,这是孔子的枝叶思想。两者不能主次不分,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主次颠倒过来。①十世可知也:世:古时称三十年为一世。十世即三百年。也有把世解为朝代,十世即十代。当从前说。也:同“耶”,疑问词。②因:因袭,继承。③损益:减少和增加,犹言变动,变革。孔子谓季氏①,“八佾舞于庭②,是可忍也③,孰不可忍也?”(《八佾篇第三·第一章》)孔子是忠诚的礼的卫道士,他对僭礼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论语》中有不少章节记载了孔子对当时一些非礼违礼行为的评论。这一章是孔子批评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的非礼行为。 ①季氏:《论语》有数处提到季氏,均不指名,系为尊者讳。此处何所指,有三说:一指季平子,即季孙如意;一指季康子;一指季恒子。季平子当时放逐了鲁昭公,当从前说。②佾(y@逸):行列。八佾,就是八列。古代祭祀时乐舞,按礼的规定,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每佾的人数有两种说法,一说每佾八人,一说每佾人数与佾数同。③忍:有两种解释:一释为容忍;一释为忍心。今从前说。三家者以《雍》彻①。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②,奚取于三家之堂③?”(《八佾篇第三·第二章》)这一章是孔子对鲁国三大家非礼僭越行为的谴责,以维护其礼治的主张。①三家:指鲁国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为当时鲁国当政的三卿。《雍》:《诗经·周颂》的一篇,是周天子举行祭祀撤祭品时唱的诗。彻:同撤。“以《雍》彻”:三家祭祀时也歌《雍》诗以撤祭,这是僭礼行为。②“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诗经·雍》中的两句。相(xi4ng向):傧相,助祭者。辟公:指诸侯。穆穆:端庄盛美貌,此处形容天子端庄安和的仪态。③堂:指庙堂。林放问礼之本①。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②,宁戚③。”(《八佾篇第三·第四章》)这一章是孔子在行礼问题上的主张。①林放:鲁国人。②易:有两解:一释为平易;一释为治地使平,引申为治办义。③戚:忧愁;悲伤。季氏旅于泰山①。子谓冉有曰②:“女弗能救与③?”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④?”(《八佾篇第三·第六章》)这一章是孔子对僭礼的淫祀(滥祭)提出的又一批评。《礼制·王制》:“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礼记·曲礼》:“大夫祭五祀。”五祀者,户、灶、中溜、门、行也。荀子的《礼论》,对天子、诸侯、士大夫的各自祭神范围也讲得很清楚。季氏身为大夫,竟去祭泰山,在孔子看来,是不可容忍的僭越行为,不能不加以抨击讥评。①旅:祭名,比祀要简单一些。②冉有:孔子的高足,名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当时在季氏家作家臣。③救:意同阻止。④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曾:乃;曾谓:难道说。泰山:系指泰山之神。林放:喻知礼之人(三·四章)。整句意谓:难道说泰山之神还不如林放知礼而会接受季氏的祭祀么?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①!揖让而升②,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八佾篇第三·第七章》)这一章谓君子之争重在礼,以礼化争,其争亦不失为君子之争。①射:射箭比赛。古代的射礼有四种:大射,宾射,燕射,乡射。此处 当指天子、诸侯、卿大夫用以选择其治下善射之士而升进使用之大射。②揖(y9伊)让:拱手为礼,表示谦让。古时射礼,两人一组,升堂、下堂、饮射爵,都要揖让。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①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②。”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③,始可与言《诗》已矣。”(《八佾篇第三·第八章》)孔子认为,做人要以礼为先,有如绘画要先用素质。仪容对于一个人,是很重要的;但比起礼来说,亦是末事。批评当时的美人只知“巧笑”、“美目”,而把礼放在后面。这样,就把礼与美颠倒过来了。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前两句见《诗经·卫风·硕人》,第三句不见于《诗经》,可能是逸诗;或曰,三句相连,不见今三百篇中,可能都是逸诗。倩(qi4n欠),口旁两颊。此处形容笑容美好。兮:古代诗辞赋中的语气词,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啊。盼:眼睛黑白分明。此处形容目睛转动时美丽动人。绚(xu4n眩):绚丽;有文采。②绘事后素:有两说:或说,古人绘画,先布五采,再以粉白线条加以勾勒;或说,绘画时以粉素为先,后施五采。今从后说。③起予者商也:起:扶起,引申为启发。予:我,孔子自指。商:指子夏,名商。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①;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②。文献不足故也③。足,则吾能征之矣。”(《八佾篇第三·第九章》)这一章孔子自言深知夏、殷二代之礼,能心领其意,通晓其义。证之于《为政篇第二·第二十三章》“殷因于夏礼”说,孔子确实可称得上是夏、殷、周三代之礼的第一大专门家。①杞:春秋时周之封国。武王伐纣克殷后,封夏禹之后于杞。征:取证;证明。②宋:春秋时周之封国。武王伐纣克殷后,封殷商之后于宋。③文献:旧注:文,指历史典籍;献,指贤人。与现代的文献含义不一样。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①,吾不欲观之矣。”(《八佾篇第三·第十章》)这一章是孔子对违礼的逆祀的间接批评和不满。禘礼是古代一种极为隆重的大祭之礼,原来只有天子才能举行。对于这样的大礼,为什么从初次献酒后,孔子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呢?后儒纷纷考订,莫衷一是。一说周成王曾因周公旦对周朝有特别的功勋,特许他举行禘祭。后鲁国之君都沿此惯例,僭用天子的禘礼,故孔子看不惯。一说鲁文公在禘祭时,跻升其父僖公于闵公之前。僖公虽为闵公之庶兄,但他是继承闵公当国君的,今升于闵公之前,是谓逆祀,故孔子不愿再看,以示不满。不论哪一种说法,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理就在于孔子是礼的坚决维护者,对于任何一点违反礼的行为,都是不能容忍的。所不同的是,对于鲁国三大家的非礼逆礼行为,孔子是公开予以抨击和嘲讽的;而对于鲁国君的僭越行为,他却是没有公开站出来指责,只不过提早退场罢了。孔子不是主张“差等爱”吗?原来他对于违反礼的行为的批评,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它的实质,就是为尊者讳。①禘:周制,旧天子之丧,新天子奉其神主入庙,必先大祭于太庙,上自始祖,下及历代,皆合祭,称为禘。又每五年一禘祭,为常祭中最隆重的大祭之礼。合祭时,列祖列宗先后次序,当审谛而不乱。灌:本作“裸”。 禘祭中的第一次献酒,乃祭酒以灌地。或问禘之说①。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②!”指其掌。(《八佾篇第三·第十一章》)这一章孔子自称“不知禘之说”,与上一章“不欲观禘之礼”,是一脉相承的,恰恰反映了孔子的礼治思想。孔子深谙周公制礼以治天下之意。礼,最主要的是等级名分的思想和制度。禘礼序尊卑,严等级,是只能相“因”而不可“损益”的大礼。《礼记·祭统》云:“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故孔子认为,掌握了禘礼的真谛,治理天下就易如反掌。所谓“不知禘之说”云云,乃是为尊者讳的一种托词而已。①禘之说:旧注:“禘祭之礼,其说如何。”②示:古代的假借字,本作“置”,摆、放的意思。斯:指下文掌字。子曰:“周监于二代①,郁郁乎文哉②!吾从周。”(《八佾篇第三·第十四章》)“吾从周”,即遵从周礼,是孔子毕生坚持的基本立场。周朝在夏、殷两代之后,周公得以借鉴、参考夏、殷两代礼制,制订了洋洋大观的周礼。但历史在前进,在孔子生活的春秋末期,周礼已不适应时代的要求了。孔子仍抱着“从周”的主张不放,只能逆时代潮流而动。①监:视;借鉴;根据。二代:指夏、殷二代。②郁郁:文采盛貌。文:指礼乐制度文物,又称文章子入太庙①,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②?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八佾篇第三·第十五章》)孔子以知礼出名,为何入太庙却每事问?注家多有不同说法。一说孔子勤学好问,敬谨自谦,知而犹问,而以为礼。也有说,每事问当是问不确切知道的事情,若是确切知道的事情亦问,那就不合礼了。另一种意见却认为,“是礼也”的“也”通“邪”,乃疑问词。孔子非不知鲁太庙中之种种礼器与仪文,然此等多属僭礼,不当陈设举行于侯国之庙。孔子每事问,事正类此,此乃一种极委婉而又极深刻之讽刺与抗议,目的在于希望人们有所省悟。孔子是周礼的坚决捍卫者,当以后说较合情理。①太庙:亦作大庙,大读太,开国之君太祖之庙。此处是鲁国最初受封之君周公旦的庙。②鄹(z#u邹)人之子:指孔子。鄹,又作郰,地名,今山东曲阜东南,孔子出生地。孔子的父亲叔梁纥曾做过鄹大夫,时人称鄹人纥。子曰:“射不主皮①,为力不同科②,古之道也。”(《八佾篇第三·第十六章》)射也是一种礼。《仪礼·乡射礼》:“礼射不主皮”。朱熹《论语集注》:“《记》曰:‘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在春秋末期,兼并战争剧烈,比箭复又崇尚贯革。孔子自然 看不惯,为维护周礼之古、武王之道,故力主力“射不主皮”。这亦是一种发思古之幽情。①射不主皮:皮代表箭靶子。古时行射礼时,用布做成箭靶子,叫做侯。在布靶中心贴一兽皮,叫做鹄。射不主皮,意谓比箭时以中的为主,而不以贯穿皮革为主。②为:读去声,因为。科:等级。谓各人的力气大小不等。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①。子曰:“赐也,尔爱其羊②,我爱其礼。”(《八佾篇第三·第十七章》)这是孔子好礼的又一例证。其时周室衰微,礼乐崩坏,告朔之礼,早已名存实亡。但孔子仍不愿留着活羊,持有形式,希望有朝一日周礼复活。①告朔之饩(x@细)羊:告旧读g)(梏)。朔:农历每月的初一。周时行告朔之礼,即每年春秋之交,周天子向诸侯颁发第二年的历书,告知每个月的初一日和有无闰月,叫做“颁告朔”。诸侯将历书藏于祖庙,每逢初一,亲临祖庙,杀一只活羊祭于庙,并向百姓颁告,这就叫“告朔”。鲁国自文公起即不行告朔之礼,但每月初一照旧杀一只羊。子贡认为这样做徒具形式,不如连羊也不要杀了。孔子反驳之。②爱:爱惜之意。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八佾篇第三·第十八章》)这一章是针对鲁国的情况和孔子自身的境遇而发的。时鲁君大权旁落,三桓专权,君臣之礼,遭到破坏,僭礼之事,时有发生。孔子谨敬地照着礼以事君,反被世人讥为向君上谄媚。这是坚持守旧、保守立场的必然结果。子曰:“管仲之器小哉①!”或曰:“管仲俭乎?”曰:“管仲有三归②,官事不摄③,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④,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⑤,有反坫⑥,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⑦,孰不知礼⑧?”(《八佾篇第三·第二十二章》)孔子对管仲有批评,也有赞扬,评论是全面的。当然,孔子有自己的评价标准。在《宪问篇第十四》等篇章中,孔子赞扬管仲相桓公,霸诸侯,盛称其功业,甚至许之以“仁”。同时,如在本章中,也指出其器量短浅,逞才自用,居功自傲,僭礼非分,奢侈无度,缺少政治大家的风范。①管仲:春秋时著名政治家,齐国人,名夷吾。辅相齐桓公,桓公因而霸诸侯,尊管仲曰仲父。②三归:说不一:一、谓娶三姓女。《战国策·东周》:“管仲故为三归之家。”古时妇人称嫁曰归。二、台名。刘向《说苑·善说》:“管仲故筑三归,以自伤于民。”三、地名。梁玉绳《瞥记》:三归乃管仲采邑。四、谓指市租常例之归公者。语本《管子·山至数》:“则民之三有归于上矣。”五、谓管仲家祭用三牲之献,见包慎言《温故录》。六、谓管仲有三处府弟可归,见俞樾《群经评议》。今从最后一说。③摄:意同兼,即兼职。④树塞门:古礼,天子诸侯在门口立小墙挡蔽视线,叫屏,也叫树,即今之照壁。⑤好:读去声,友好。⑥反坫(di4n店):以土筑成,形似土堆,是古代国君与别国国君会面互相酬酢时,用以放置酒杯等器物的。⑦而:假设连词。假若;假如。⑧孰:谁;哪个。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①?”(《八佾篇第三·第二十六章》)这一章是孔子对当时失礼之君的讥讽,也是对居上位者按礼提出的要求。解释略异:一种是把三句话分开来讲。皇侃《论语义疏》:“为君居上者宽以得众,而当时居上者不宽也。又礼以敬为主,而当时行礼者不敬也。又临丧以哀为主,而当时临丧者不哀也。”一种是认为三句话并指居上者。刘宝楠《论语正义》:“‘居上’者,言有位者居民上,礼乐所自出也。‘为礼’、‘临丧’,并指居上者言之。”不论哪一种解释,均说明“此章总言礼意”,充分反映了孔子的礼治思想。①何以观之:说法不一。一说以什么标准来观察其所行;一说看不出有何可取之处;一说怎么看得下去呢。按文意,似应从第一说。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①?何有②?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③?”(《里仁篇第四·第十三章》)第一章充分反映了孔子以礼治国的主张。认为不能“以礼让为国”,而徒有其礼仪形式,那是没有什么作用的。①礼让:旧注:“让者礼之实,礼者让之文。”《左传·襄公十三年传》:“让,礼之主也。”让是礼的一端,所以礼让连言。②何有:不难之词,即何难之有的意思。③如礼何:犹言把礼怎么办。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①!”(《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七章》)这一章十分清楚地反映了孔子教育的目的,即培养具有广泛文献知识,全身心都受礼约束,半步也不离经叛道的君子。其中的关键是“约之以礼”,即视听言行皆受礼约束,其所学必节之以礼,即使诗书所载,也要以礼准之。《后汉书·范升传》引孔子曰:“夫学而不约,必叛道也。”孔子的第一高足颜渊,最懂得也最能接受孔子的教育思想,身体力行。他喟然叹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九·十一章)正因为如此,在众多弟子中,只有颜渊一人被孔子称赞为“好学”。孔子的中心思想是礼,他的教育主要就是礼的教育,其教育宗旨最重礼。在孔子的心目中,无论好什么都会有弊,包括好仁在内;唯独好礼,却不在有弊之列。这个礼,就是西周初年文武周公的礼制礼教。其内容包括哲学、政治学、法律学、经济学、历史学、文化教育艺术等等,凡修身齐家、从政求学等一切实务皆是;至于揖让应对、玉帛酬酢,则是礼的末节。孔子一生主要在于好古礼和述古礼,尤其是周礼。没有周礼,孔子的思想就失去中心,孔子的教育也就没有目的了。①畔:同“叛”,背离的意思。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五章》)此章重出,已见《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七章》。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①!”(《述而篇第七·第 五章》)孔子为什么做梦也想见到周公呢?主要是中国礼教把两个人连结在一起了。厦、商、周三代的礼相因,礼制到了周公,比夏、商更进一步地系统化。孔子毕生所要恢复的周礼,即是由周公所制订的。到了孔子,才由周公的礼的制度而发展为礼的理论。孔子以前虽有关于礼的一些理论,但还是零乱的而不成为体系的。如果说,周公是礼的制度的祖师,那么,孔子便是礼的理论的祖师。明清之际哲学家方以智曾说:“有一礼必具一义,礼本周公,义本孔子。”礼的制度多根据于周公,礼的理论则多出于孔子。周、孔之圣,首先圣于礼,而非圣于其他方面。若论先后,周公为先;若论轻重,孔子为重。①周公:西周初年政治家。姬姓,名旦,亦称叔旦。周文王之子,武王之弟。因采邑在周(今陕西岐山北),称为周公。曾助武王灭商。武王死后,成王年幼,由他摄政,巩固了周家天下。相传他制礼作乐,建立典章制度,成了孔子心目中的圣人。陈司败问①:“昭公知礼乎②?”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③,曰:“吾闻君子不党④,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⑤,为同姓⑥,谓之吴孟子⑦。君而知礼⑧,孰不知礼⑨?”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⑩,人必知之。”(《述而篇第七·第三十一章》)①陈司败:陈:国名。司败:官名,即司寇。②昭公:鲁国国君,名裯。襄公庶子,继襄公为君。昭是谥号。在当时被称为“知礼”。③揖:作揖,打拱。巫马期:姓巫马,名施,字子期,鲁人。孔子弟子,少孔子三十岁。④党:偏私;包庇。⑤取:借为“娶”。⑥为(w8i畏)同姓:为:意同“因为”。鲁国和吴国的国君同姓姬。周礼规定同姓不婚。昭公娶同姓女,是违礼行为。孔子不是不知道,而是“臣不可言君亲之恶,为讳者礼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⑦谓之吴孟子:鲁昭公娶的吴国的女子,姓姬,按当时国君夫人的称呼,应称吴姬。为了掩盖同姓通婚的事实,改称吴孟子。⑧而:义同“如”。⑨孰:谁;哪个。⑩苟:如果;假如。子曰:“恭而无礼则劳①,慎而无礼则葸②,勇而无礼则乱③,直而无礼则绞④。君子笃于亲⑤,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⑥,则民不偷⑦。”(《泰伯篇第八·第二章》)这一章提出了处理两种关系的准则,有的本子亦作两章:一、诸德与礼的关系,礼最重要。恭、慎、勇、直等诸德均不可无礼的制约。二、孝与仁的关系,孝即仁。“君子笃于亲”,即是孝;“民兴于仁”,此仁亦指孝。孝仁名异实同。①劳:一解作劳苦;一解作徒劳。从后义。②葸(x!喜):畏葸不前。胆怯义。③乱:犯上。“勇而不中礼谓之逆”,(《礼记·仲尼燕居》)孔子主张以礼治军,认为勇敢必须以礼为先决条件。“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反之,无礼则“军旅武功失其制”。(仝上)④绞:急切。一解作尖刻刺人。⑤君子:指在上位者。笃:诚笃;深厚。⑥故旧不遗:谓不遗弃故友。⑦偷:浇薄;不厚道。子曰:“麻冕①,礼也;今也纯②,俭③。吾从众。拜下④,礼也;今拜乎上⑤,泰也⑥。虽违众,吾从下⑦。”(《子罕篇第九·第三章》) 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对待礼的一贯立场和态度。孔子认为,帽子用麻织还是用丝织,这是小礼,是次要的,枝叶的,可以有所损益即随时变革;拜君之礼是大礼,是主要的,根本的,只能相因,不在可损益之列。臣子对君行礼,先在堂下叩头,然后升堂再叩头,这是三代的古礼。现今只升堂叩头,而不先在堂下叩头,有违上下尊卑等级的礼制,所以孔子宁可违背众人,也要从古而不从今。①麻冕:用麻织的帽子。这是古礼的规定。②纯:黑色的丝。③俭:节约;节省。用丝织帽子,比用麻省工,故为俭。④拜下:古礼规定,臣子见君主,要先在堂下跪拜,然后升堂再拜。⑤今拜乎上:到孔子时,臣子见君主,不再在堂下拜,而直至堂上拜了。⑥泰:骄恣;骄泰。⑦吾从下:下:堂下。谓孔子还是坚守拜在堂下的古礼。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①。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②。鲤也死③,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先进篇第十一·第八章》)这一章,从一个角度反映了孔子对礼的态度。孔子认为,仁爱必须受礼的等级限制。礼规定了各种人都必须守己安分,仁爱也就必须跟着守己安分,不得越礼。有什么地位,就应有什么等级礼制的生活规格。孔子官位低时,是步行的;做了大夫以后,出门就必须坐车了。孔子最看重的是高足颜渊,最亲爱的是儿子孔鲤。但是,他们二人死了,都是有棺无椁,请求孔子之车为二人之椁,孔子均坚决拒绝了。因为,“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①颜路:名无繇,颜渊的父亲。亦孔子的学生。椁:外棺。请车为椁:有两种解释:一、卖车买椁。二、欲殡之时以孔子之车菆涂为椁,非葬时之椁。②才不才,亦各言其子:才:有才华,指颜渊;不才:无才华,指孔鲤。亦各言其子,意谓不论有才无才,总还各是你我的儿子。③鲤:字伯鱼,孔子的儿子。季氏富于周公①,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②。子曰:“非吾徒也③。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④。”(《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七章》)鲁国大夫季氏“富于周公”,这在孔子看来,是不符合周礼的一件大事。季氏破坏了周公建立的等级礼制,竟以一个诸侯国的大夫而富于周天子的冢宰;而自己的学生冉求还帮助他聚敛,增加他的财富。孔子气极了,不再承认冉求为自己的学生,而叫弟子们“鸣鼓而攻之”,这实质是对季氏的不满和攻击。孔子曾说的“均无贫”和“贫而乐,富而好礼”,也都是以礼为经济的主要标准,要求上下相安,各守本分,富人好礼,贫人安贫,贫富皆遵守等级礼制,而并非要根本消灭贫富的对立。①周公:有几种说法:一是指周公旦;二是指周公旦次子世袭为周公而留于周之王朝者;三是泛指在周天子左右作卿士的人,如周公黑肩、周公阅之类。②求:指冉求。为之聚敛(li3n脸)而附益之:指冉求多方为季氏增加赋税,聚敛财富。事见《左传·哀公十一年》。时冉求为季氏家臣。聚敛,收集之意。附益,增加更多的财富。③非吾徒:宣称冉求不是我的门徒。④小子鸣鼓而攻之:小子,指弟子们。鸣鼓而攻之,宣布其罪行而声讨之。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①。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②。”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③。” (《颜渊篇第十二·第一章》)本章提出的“克己复礼为仁”,涉及孔学讨论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即究竟怎样看待“仁”和“礼”。概括起来,大约有下面几种不同看法:一、有的认为“仁”是孔子的中心思想;有的认为“礼”是孔子的中心思想。二、有的认为“仁”是内容,“礼”是形式;有的认为“礼”是内容,“仁”是形式。三、有的认为“仁”是道德,“礼”是政治;有的认为“礼”包括道德与政治。四、有的认为“仁”高于“礼”;有的认为“礼”高于“仁”。有的认为“礼”实是“仁”;有的认为“仁”实是“礼”。本章是孔子对最好的学生讲最具体的“仁”。孔子的学生向孔子问“仁”者很多,孔子也最多论“仁”。但最重要的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这一次对他的第一高足颜渊问“仁”的解答,它具体论证了“仁”是以“礼”为主要内容的。孔子指出,“仁”即“克己复礼”,赤即用尽全力“复礼”。一个人,无论视、听、言、动,一切都必须合“礼”。全身用“礼”约束起来,就是“仁”了。王船山在《周易外传·卷二》更干脆地说:“礼者,仁之实也。”这正符合孔子“克己复礼为仁”的本意。①克己复礼为仁:语出于古志,见《左传昭公十二年》:“克己复礼,仁也。”②目:条目。③事:力行。子曰:“上好礼①,则民易使也。”(《宪问篇第十四·第四十一章》)①上:指在上位的人。陈亢问于伯鱼曰①:“子亦有异闻乎②?”对曰:“未也。尝独立③,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④。”(《季氏篇第十六·第十三章》)①陈亢(k4ng康):即陈子禽。伯鱼:孔鲤字。②异闻:陈亢以为孔子对自己的儿子,或许有不同于一般弟子的话教给他。③尝独立:指孔子独自站在堂上。④远:不偏爱的意思。二、仁有子曰①:“其为人也孝弟②,而好犯上者③,鲜矣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⑤。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⑥。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⑦!”(《学而篇第一·第二章》)《论语》多次提到“仁”字,这是第一次出现。意谓学之内容在仁,而行仁的根本在孝悌,务使孝悌之道推广而成为通行人群之大道,则少“好犯上”和“好作乱”之人。此谓“圣人以孝治天下”,被视为“治国之宝鉴”。孟子忠实地解释了孔子关于“仁”的含义:“亲亲,仁也”;“仁之实,事亲是也”;“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孟子·离娄上》)。朱熹在《论语集注》中也说:“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儒家孔门这个以孝悌为基础的仁,是宗法血统性的仁,名分等级性的仁,受礼制约的仁。《为政篇》孟懿子问孝,孔子明确答以“无违”,即无违礼:“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没有礼,也就没有孝了,也就没有仁了。①有子:孔子晚年的高足,姓有名若。一说比孔子小十三岁,一说小三十三岁,一说小四十三 岁。“有子曰”《说苑·建本篇》、《后汉书·延笃传》引作“孔子曰”。此章所指虽浅近,而实为孔门教学之要义,符合孔子一贯的思想,有子之言实为孔子之言。②孝弟(t@悌):孝:孝顺父母。弟:同“悌”,尊敬兄长,古书里这种用法很多。孝悌是以孔子为祖师的礼教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儒家封建伦理道德的一个重要内容。③犯上:冒犯君父或在高位者。④鲜(xi3n显):少。《论语》里的“鲜”都是如此用法。⑤未之有也:“未有之也”的倒装句。⑥本:根本;基本;基础。道:孔子的术语,有时指道德,有时指学术,有时指方法。此处指仁道之意。⑦仁:孔子以为符合礼的要求的一种最高道德的名称。与:同“欤”,表示疑问的助词。《论语》中的“欤”皆作“与”。子曰:“巧言令色①,鲜矣仁②!”(《学而篇第一·第三章》)这一章同《子路篇》所述“刚、毅、木、讷近仁”相呼应。顾炎武《日知录》说:“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为好犯上作乱之人;一为巧言令色之人。”联系上一章的内容,其实孔子在这里并不是反对一般的巧言令色者,而正是反对少仁的、即不忠不孝好犯上作乱的人。①巧言令色:即好其言,善其色,用动听之言和谄媚之态取悦于人。②鲜矣仁:即仁鲜矣,意谓仁就少了。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①”(《阳货篇第十七·第十七章》)①已见《学而篇第一·第三章》。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八佾篇第三·第三章》)这一章是孔子论礼乐仁之事。表面上,礼乐是并列的,其实,乐也是礼的一种。对乐的维护,本质上也就是为了维护礼。在孔门儒家,礼是无所不包的。礼包括一切政治制度,礼仪礼节,社会风俗,人心之内在,以及日常生活之现于外表者,为当时人群社会所共遵共守。礼还规定了仁。孔子提出“克己复礼为仁”(十二·一章),认为一个人只要视、听、言、行都符合礼的规范,便是仁。所以,仁的具体内容是由礼的要求所规定的,行仁的根本目的,正是为了维护礼。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①,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②,知者利仁③。”(《里仁篇第四·第二章》)这一章孔子讲了三种对仁的不同态度而产生的不同人生境界,反映了儒家孔门的道德观。意谓不仁的人不能久居困境,也不能长处安乐,否则要出乱子;仁者以行仁为己任,行仁则安,不行仁则愧;智者因利而行仁,有利则行,无利则止。显然,孔子以“仁者安仁”为最高境界。①约:紧缩;节俭。引申为贫困。②安仁:安于仁道。③利仁:认为有利于己才去行仁。利:欲有之的意思。子曰:“唯仁者能好人①,能恶人②。”(《里仁篇第四·第三章》)这一章说明好恶得中方是仁。《东观汉记》云:和帝赐彭城王恭诏曰:“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贵仁者所好恶得其中也。”孔子还曾说:仁者“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 者恶之。”(十三·二十四章)这从正反两方面说明,仁非限于“爱人”(十二·二十二章)的一面,还有“恶人”的一面。①好(h4o耗):喜爱。②恶(w)误):憎恨;讨厌。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①。”(《里仁篇第四·第四章》)①恶:有两解:一读8扼,坏;坏事;一读w)误,憎恨;讨厌。两说均通。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①好仁者,无以尚之②。恶不仁者,其为仁矣③,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④,我未之见也。”(《里仁篇第四·第六章》)这一章说明仁是很难做到的。这是孔子未能见到好仁者和恶不仁者所发出的感叹。①好仁者,恶不仁者:有两说,一是指有两种人,一是指同一种人。以行文看,从前说。②尚:通“上”,用作动词,超过的意思。③矣:用法同“也”,表示停顿。①盖:传疑之词,大概的意思。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①。观过,斯知仁矣②。”(《里仁篇第四·第七章》)这一章是指观察人们所犯过错,可知仁与不仁。从此,孔子把君子与小人,区分为两种超阶级的不同类型的人。①党:类的意思。此处指君子、小人。②知仁:历来有两种理解:一说知观察者仁或不仁;一说知过错者仁或不仁。何晏《论语集解》、邢昺《论语正义》主前说;《后汉书·吴祐传》)、朱熹《论语集注》主后说。《吴祐传》引用时,“斯知仁矣”亦作“斯知人矣”。今从后说。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①,无喜色;三已之②,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③,陈文子有马十乘④,弃而违之⑤。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⑥。’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⑧。”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九章》)在孔子的心目中,“仁”有时是指大忠。子文三为令尹,三次罢官,而人不见其喜怒,且以旧政告新尹,可谓忠矣,但还不是大忠,故称不上仁。只因纠王无道,“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这才赞曰:“殷有三仁焉。”(十八·一章)微子、箕子、比干虽采取不同的反抗方式,但都称得上大忠,孔子才许以仁。可见,一般的“忠”、“清”,还是不能算做仁的。①令尹子文:令尹,楚国上卿执政官,相当于宰相。子文,姓斗名穀于菟(g^ow&t)构乌徒)。②已:罢黜的意思。③崔子弑齐君:崔子,齐大夫崔杼。弑(sh@试),古代称臣杀君、子杀父母为弑。 齐君,指齐庄公,名光。④陈文子:齐大夫,名须无,谥文。有马十乘:当时以四马驾一车,十乘即有马四十匹,为下大夫之禄,意指其无力讨逆臣。⑤弃而违之:违:离去的意思。谓弃其禄位而去也。⑥犹吾大夫崔子:意谓他国的大夫也像我齐国的大夫崔子般。⑦之一邦:之,前往;去到。谓又到了别一国。⑧清:洁净;纯洁。谓陈文子视禄位如敝履,冰清玉洁。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①”(《雍也篇第六·第七章》)孔子以“仁”为人生至高境界,声称自己尚难达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七·三十四章)。可见“仁”是很难做到的。唯独孔子的第一高足颜回,能够做到“三月不违仁”,即长时间地心志不移,依“仁”而行;其余弟子则只能在一月或几日内,即偶然地达到“仁”的境界。不违“仁”,其实质也就是不违“礼”。①三月:泛指其长久。日月:泛指其短暂。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①,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②?君子可逝也③,不可陷也④;可欺也,不可罔也⑤。”(《雍也篇第六·第二十六章》)①井有仁焉:一说仁字当作人,谓井中有人;一说仁者志在救人,今有一救人机会在井中,即井有仁也。今从前说。②何为其然也:意谓怎么会这样呢。③逝:往也。④陷:陷害。⑤罔:迷惑。谓可以被骗往视之,不至于迷惑自投入井。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①?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②。夫仁者③,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④,可谓仁之方也已。”(《雍也篇第六·第三十章》)这一章提出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孔门儒家忠恕之道的基本内容,指以自己所希望或欲求之事推及于他人。朱熹《论语集注》:“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以己度人,推己及人,是有所为的原则与方法,是恕的积极方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五·二十四章),是有所不为的原则与方法,是恕的消极方面。两者结合,构成忠恕之道的内容。“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则是说,恕是实行仁的方法。正由于仁与恕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李元度认为:“求仁必自恕始。”(《天岳山馆文钞·读大学》)《大戴礼》认为:“恕即仁”。曾国藩认为:“仁即恕”。(《曾文正公杂著》)仁与恕相近,但并不相等。孟子说:“强恕而行,则仁莫近焉。”(《尽心上》)可知恕只是近于仁,而仁却高于恕。①何事于仁:意谓这哪里算得上仁呢?②尧舜:孔子心目中的两位圣王。尧,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领袖。号陶唐氏,名放勋,史称唐尧。舜,传说中父系氏族社会后期部落联盟领袖。姚姓,一作妫姓,号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病:有所不足的意思。诸:“之乎”二字的合音。③夫(f*扶):用于句首的语助词。④譬:比喻。能近取譬,意谓能就近从自身去了解别人,亦即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①?”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 “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②?”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③”出,曰:“夫子不为也。”(《述而篇第七·第十五章》)①为(w8i畏):帮助;赞成。卫君:指卫出公辄,卫灵公之孙,太子蒯聩之子。蒯聩得罪于灵公,被驱逐出逃于晋国。灵公死后,辄立为国君。晋国又把蒯聩送回卫国,与其子争夺君位。蒯辄拒不让位,演成父子争国的局面,同伯夷、叔齐兄弟互相推让的行为恰成对照。时孔子适在卫,故冉求有“老师会不会帮助卫君”的疑问②怨:犹悔也。③求仁而得仁:谓追求仁的理想而得之,虽遭困穷而无悔。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篇第七·第三十章》)孔子认为“为仁由己”(十二·一章),我想要仁,仁就来了。这是一个方面。但更主要的方面,孔子认为仁是很难做到的,就连他自身也没有达到仁的境界:“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七·三十四章)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②。在邦无怨,在家无怨③。”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④。”(《颜渊篇第十二·第二章》)①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语出于古志:《左传·但公三十三年》:[晋]臼季曰:“臣闻之,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大宾,公侯之宾。大祭,禘郊之属。如见大宾,如承大祭,是谓敬。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儒家的恕道。③在邦无怨,在家无怨:邦,指诸侯的国。家,指卿大夫的家。④事;力行。司马牛问仁①。子曰:“仁者,其言也讱②。”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③,言之得无讱乎?”(《颜渊篇第十二·第三章》)①司马牛:《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司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②讱(r8n认):出言难貌。此处指出言谨慎,言行一致,系孔子针对“牛多言而躁”而发。③为之难:犹言做起来很困难。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①?”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②,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③。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④,居之不疑⑤。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章》)①达:义同“通”,通达。②闻:虚名。③虑以下人:犹言总是抱着谦让之心,把自己处在别人下面。虑,含有都、凡的意思,下人,居于人下。④色取仁而行违:外表装出仁的样子而行动上却正是违背了仁。⑤居之不疑:意谓以仁人自居而不加怀疑。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①。子曰:“知人。”樊迟未达②。子曰:“举直错诸枉③,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 夫子而问知④,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⑤!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⑥,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⑦,选于众,举伊尹⑧,不仁者远矣。”(《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二章》)①知:同“智”。②达:了解,理解。③举直错诸枉:即举贤才,意谓把正直的人提拔出来,安置在邪恶的人上面。④乡(xi1ng向):通“向”。过去,从前。此处引申为刚才,不久前。⑤富哉言乎:涵义丰富的话。⑥皋陶(g1oy2o高遥):舜的臣子。⑦汤:商朝开国之君,名履,伐夏桀而得天下。⑧伊尹:汤的辅相。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①,执事敬②,与人忠。虽之夷狄③,不可弃也。”(《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九章》)①恭:恭敬;敬肃。②执事:犹言行事,办事。敬:恭敬;不怠慢。③之:用作动词,到,去。子曰:“刚、毅、木、讷近仁①。”(《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七章》)①刚、毅、木、讷:刚:坚强。毅:果决。木:质朴。讷:慎于言语。此四字亦可标为“刚毅、木讷”,意义相近。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①。”(《宪问篇第十四·第四章》)①言:言论。孔子认为,德、言、仁、勇四者,德、仁是根本,戒世人少尚言、勇,而重德、仁。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①”曰:“未仁乎②?”子曰:“桓公九合诸侯③,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④,如其仁!”(《宪问篇第十四·第十六章》)①齐桓公和公子纠都是齐襄公的弟弟。齐襄公无道,齐桓公由鲍叔牙侍奉先逃往莒国,公子纠也由他的两个师傅召忽和管仲侍奉继而逃往鲁国。齐襄公被他的从弟无知所杀,齐人又杀了无知。这时,齐桓公先回到齐国,被立为君,同鲁宣战,逼鲁国杀了公子纠,并要求将召忽和管仲送回齐国。召忽因而自杀。管仲则归服齐桓公,并当了宰相。②未仁:子路认为管仲没有自杀,还未做到仁。③桓公九合诸侯:齐桓公多次召集各路诸侯盟会,共商大事。九是虚指,极言其多。④如:犹“乃”也。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①,吾其被发左衽矣②。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③,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④。”(《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七章》)①微:无。②被发左衽:“被”同“披”。“衽”:衣襟。意即披散头发,衣襟朝左开,犹言落后,未开化。③谅:小信。不问是非地死守“信用”。④自经:自缢。渎:小沟渠。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九章》) ①志士仁人:有高尚志向和道德的人。他们对生死问题的处理,以服从仁义的要求为准则。孔子提出“杀身以成仁”,孟子进而提出“舍生而取义”(《孟子·告子上》)。孔孟的这一思想,成为儒家人生哲学和伦理道德观念的重要内容之一,在中国历史上曾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子贡问为仁①。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②。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章》)①为仁:犹行仁。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借喻为仁须先有为仁的“利器”,即大夫之贤者和士之仁者。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五章》)子曰:“当仁不让于师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六章》)①当仁:以仁为己任。师:有两解:旧注多作师长;现在有的本子训作“众”,即众人之意。当仁不让于师,泛指见义勇为。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阳货篇第十七·第六章》)子夏曰:“博学而笃志①,切问而近思②,仁在其中矣。”(《子张篇第十九·第六章》)①笃志:有几种解释:一曰笃志于道;一曰志同“识”,记忆在心;一曰志即志向。今从前说。②切问:切有几种说法:一指近而言,即有关立身制行的切身事情;一谓恳切,即恳切发问;一释急切。今从前说。三、孝曾子曰:“慎终①,追远②,民德归厚矣。”(《学而篇第一·第九章》)孔门强调厚丧葬,重祭祀,并赋予丧祭之礼以道德的意义,视作孝道的继续和表现,寓教于礼,以达到民“不犯上作乱”的目的。表明儒家礼教虽不具备宗教的形式,却起着宗教同样的作用。①慎终:终指丧礼,意即对亲长的丧事要谨慎行事,对父母之丧要尽其哀。②追远:远指祭祀,意即对祖先要追思不忘,对祭祀祖先的丧祭之礼要尽其敬。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①三年无改于父之道②,可谓孝矣。”(《学而篇第一·第十一章》)这一章乃专对当时贵族而言,说的是观察人子孝与不孝的方法。长期无改于父之道,就是大善; 否则,虽善亦不得为孝。它反映了孔子倡导守旧、反对革新的思想,曾被后代不少政治家利用过。①其:指人子,而且不是指平民百姓,而是指有权继承君位(包括诸侯和卿大夫)的人。志:志趣;志向。行:行动;行为。②三年:泛指长时间,甚至是终身。道:此处乃指父亲生前的作为,包括其思想和行事。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里仁篇第四·第二十章》)这一章与《学而篇第一·第十一章》重复。有两种说法:一谓孔子弟子各记所闻详略不同;一谓此章当是一、十一章的脱简。孟懿子问孝①。子曰:“无违”②。樊迟御③,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④,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为政篇第二·第五章》)在孔门儒家,孝悌为仁之本。古人也常以“仁孝”并称。孔子很重视的这个孝,是以礼为其主要内容的。孝子对父母生前的起居和死后的葬祭,都必须合乎礼,才算得上孝;没有礼,也就没有孝了,没有仁了。①孟懿子:姓仲孙,名何忌,懿是谥号。鲁国大夫,和季孙、叔孙并称鲁国著名的三大家。②无违:有的本子“无”作“毋”。古书里多用“无”字为“毋”字,意即不要。王充《论衡·问孔》篇:“毋违者,(毋违)礼也。”黄式三《论语后案》:“古人凡背礼者谓之违。”朱熹《论语集注》:“无违,谓不背于理。”这是宋代理学家把礼解作理。故无违,即无违于礼。③樊迟:名须,字子迟。孔子学生。一说比孔子小四十六岁,一说小三十六岁。御:驾驶马车。④孟孙:指孟懿子。孟武伯问孝①。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②。”(《为政篇第二·第六章》)这一章是孔子言孝的另一内容。“父母唯其疾之忧”一句的“其”字,古来有不同的说法,或曰指父母,或曰指儿子;今人多以为指儿子而言。其实,俗话说“长病见孝心”,或说“久病无孝子”,指的都是子女对父母的疾病的态度,这种态度是区别孝与不孝的重要原则。所以,孔子这句话的原意应是,为子女者惟当以父母之疾病为忧。①孟武伯:姓仲孙名彘,孟懿子之子,武是谥号。②其:代词,有几种解释。王充《论衡·问孔》:“武伯善忧父母,故曰:‘唯其疾之忧。’”《淮南子·说林训》:“忧父之疾者子,治之者医。”以上,“其”指父母。马融却说:“言孝子不妄为非,唯疾病然后使父母忧。”这里,“其”指儿子。今从前说。子游问孝①。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②。至于犬马,皆能有养③;不敬,何以别乎?”(《为政篇第二·第七章》)这一章是孔子言孝与礼的关系,着重论述了“敬”与“不敬”是人与犬马之别。李光地《论语 札记》说:“盖言禽兽亦能相养,但无礼耳,人养亲而不敬何以自别于禽兽乎?”这前半句谓禽兽亦能相养,自是不足取;但后半句指出“不敬”就是“无礼”,却颇为中肯。“敬”是近于“礼”的。孔子已经明确指出,人类之孝的总则是“无违”于“礼”,生前“事之以礼”(二·五章);到了孟子、荀子、王船山、张謇等,更声称有没有“礼”就是人与禽兽之别了。①子游:姓言,名偃,字子游。吴人。孔子学生。少孔子四十五岁。②养:旧读y4ng漾,奉养的意思,即以饮食供养父母。③至于犬马,皆能有养:有几种不同讲法:或曰人养活犬马,或曰犬马养活人,或曰犬马亦能养活它自己的爹娘。当指犬马都能够得到人的饲养。子夏问孝。子曰:“色难①。有事,弟子服其劳②;有酒食,先生馔③,曾是以为孝乎④?”(《为政篇第二·第八章》)这一章是孔子言孝的又一内容,色难乃心难。所强调的仍是子女对父母从表面到内心的“敬”,即“礼”。①色难。色指脸色。色难有两解:一说难在顺承父母之脸色,一说难在侍奉父母时能做到和颜悦色。前说指父母的脸色,后说指子女的脸色。问孝,当从子女的方面讲,自以后说为妥。②弟子、先生:刘台拱《论语骈枝》:“《论语》言‘弟子’者七,其二皆年幼者,其五谓门人。言先生者二,皆谓年长者。”此章言孝,必指家庭内部关系而言,弟子当指年幼者,先生自指年长者。③馔(zhu4n撰):饮食,食用。④曾(c6ng层):副词,竟,难道。子曰:“事父母几谏①,见志不从②,又敬不违③,劳而不怨④。”(《里仁篇第四·第十八章》)①几(j9基):轻微;婉转。谏:规劝。②志:志向;意志。见志不从,意谓自己的意见、心意不被听从。③违:触忤;冒犯;违反。④劳:清王引之《经义述闻》:“劳,忧也”;劳而不怨,“亦谓忧而不怨也”。子曰:“父母在,不远游①,游必有方②。”(《里仁篇第四·第十九章》)①游:指游学游宦,亦即去远方从师或谋职。②方:指去向,场所。有方,即有一定的去处,而不他往,俾父母有事,召之即回。子曰:“父母之年①,不可不知也②。一则以喜,一则以惧③。”(《里仁篇第四·第二十一章》)①年:指年龄。②知:识。此处谓常记在心的意思。③喜、惧:郑玄《论语注》:“见其寿考则喜,见其衰老则惧。”子曰:“出则事公卿①,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②,不为酒困③,何有于我哉④!”(《子罕篇第九·第十六章》)①事:奉事,服事。②勉:尽心尽力。③困:旧注,乱也。不为酒困,即不被酒所困扰。④何 有于我哉:意谓对我来说何难之有。袁枚云:何有于我,言我只有此而他无所有也。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①。”(《先进篇第十一·第五章》)①间:非难、批评的意思。昆弟:兄弟。意谓人们对于闵子骞父母兄弟称赞他的话都没有什么异议。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①。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②,期可己矣③。”子曰:“食夫稻④,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⑤,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⑥!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一章》)①期已久矣:有的本子作“其已久矣”。②改火:古代钻木取火,所用木头春夏秋冬四季不同,每季必用固定的树木,一年轮一遍,叫改火。③期(j9基):一年。④食夫稻:古代北方所产的稻米,是珍贵的食品,居丧时不能吃。⑤旨:美味。⑥予:指宰予。末尾一句的“予”同。曾子曰:“吾闻诺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①;必也,亲丧乎!②”(《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七章》)①自致:犹言发自内心而尽其极。②必也,亲丧乎:意谓如果有,那只在父母去世的时候。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①,其他可能也②;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子张篇第十九·第十八章》)①孟庄子:名仲孙速,鲁国大夫。②其他可能也:犹谓别的事情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四、忠季子然问①:“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②,曾由与求之问③。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④。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⑤。”曰:“然则从之者与⑥?”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四章》)①季子然:鲁国大夫季氏的子弟。因当时仲由、冉求都是季氏的家臣,故问。②异之问:异,异事。谓我以为你会问些别的事。③曾:乃。④不可则止:意谓道不行就辞职不干。止,谓去其位。⑤具臣:指备位充数之臣。⑥然则从之者与:那么他们是一切都顺从的人吗?之:指季氏言。与(y*):同“欤”,表语气。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①,行之以忠②。”(《颜渊篇第十二·第十四章》) ①居之无倦:身居官位不要疲倦懈怠。无倦,犹言平日的用心。②行之以忠:处理政事要忠心。之,指政事。子曰:“爱之,能勿劳乎①?忠焉,能勿诲乎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七章》)①劳:勉其勤劳。②诲:施以教诲。陈成子弑简公①。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②。”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③,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④,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一章》)这一章生动地描述了孔子请讨陈恒的情况及其思想活动。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是时孔子致仕居鲁。臣杀其君,在春秋时期原是屡见不鲜的,正是“世道衰微”、“礼崩乐坏”的反映。可是在孔子看来,却是大逆不道、非讨不可的头等大事。孔子虽已致仕,但曾忝为大夫,仍然斋戒三日,沐浴而朝,郑重其事地请求鲁哀公出兵征讨陈恒。但鲁国大政在季孙、孟孙、叔孙三家手中。孔子深憾鲁君不能自命三家,而使自己告之。孔子为此奔走呼号,往告三子,三子不从。孔子无限愤慨,一再自叹。由此可见,孔子毕生是以维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制为己任的。①陈成子:即陈恒。简公:齐简公,名壬。②三子指季孙、孟孙、叔孙三家。③从大夫之后:孔子自谓曾经做过大夫,这时已去官家居。④之三子告:孔子往告三子。之:往。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①。”(《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二章》)①犯:触犯,犯颜谏争。子张曰:“《书》云①:‘高宗谅阴②,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③,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④,三年。”(《宪问篇第十四·第四十章》)①《书》云:指《尚书·无逸》篇。②高宗谅阴:高宗:商王武丁。谅阴:亦作亮阴,其义众说不一:有指天子居丧之庐,又叫“凶庐”;有指“信默不言”;有认为“未详其义”。从前说。③薨(h#ng轰):周代诸侯死称薨。④百官总己以听于冢(zh%ng肿)宰:总:聚束。冢:大,引申为首长之意。冢宰:官名。周礼天官称冢宰,是百官的首长。百官听命于冢宰,新君亦可不理政事。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八章》)①食:指食禄。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①?其未得之也,患得之②。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③。”(《阳货篇第十七·第十五章》)①前一“与”字,义同“以”;后一“与”字,同“欤”。②患得之:即为患不得之。楚俗言。③无所不至矣:言无所不用其极。微子去之①,箕子为之奴②,比干谏而死③。孔子曰:“殷有三仁焉④。”(《微子篇第十八·第一章》)①微子:殷纣王的同母哥哥。见纣王无道,离职而去。②箕子:殷纣王的叔父。因谏纣王,被囚降为奴隶,披发装疯受辱。③比干:殷纣王的叔父。力谏纣王。纣王怒,说:“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④三仁:即三忠,仁有时指大忠。五、恕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①。”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②:“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己矣。”(《里仁篇第四·第十五章》)这一章,孔子自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以为,这道是指忠恕而言。旧注: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以事上,恕以接下;忠推其所欲,恕推其所不欲;忠是积极的,恕是消极的。《礼记·中庸》:“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亦简称为恕。孔子的恕道主要有二:一是推己及人;一是推父及君。孔子认为,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十五·二十四章)仲弓问仁,孔子也答以此语。(十二·二章)孔子还说:“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六·三十章)可见,恕只是实行仁的方法。恕近于仁,而仁却高于恕。①贯:贯穿;贯通。②门人:指同学。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①”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②。”(《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二章》)①加:两句的“加”字有两种解释,一谓施加,一谓欺凌。今从前义。朱熹《论语集注》:“子贡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②非尔所及:及,能的意思。非尔所及有两种解释:一把重点放在前半句,意即不能阻止别人把不义加于自己;一把重点放在后半句,意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依后说。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①,则远怨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五章》)①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即责己严,责人宽。旧注:“躬自厚者,躬自厚责也,因下薄责于人而省责字。”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①?”子曰:“其恕乎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四章》) ①一言:指一个字。②恕:忠恕。六、中庸季文子三思而后行①。子闻之,曰:“再②,斯可矣。”(《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章》)季文子行事谨慎,瞻顾周详,每事必三思而后行。孔子主张再思即可,以为行事务穷理而贵果断,思虑过分,反而有失。这是思考的中庸之道。①季文子:鲁国大夫季孙行父,文是谥号。三思:“三”含有多的意思,即多思。②再:即再思。唐《石经》“斯”作“思”,为“再思可矣”。仲弓问子桑伯子①。子曰:“可也,简②。”仲弓曰:“居敬而行简③,以临其民④,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⑤,无乃大简乎⑥?”子曰:“雍之言然。”(《雍也篇第六·第二章》)这一章的中心思想,是反对太简到不合中庸之道。①子桑伯子:人名。此人在历史上已无可考。②简:简易;简略;不烦琐。③居敬:居心恭敬严肃。行简:推行政事简而不烦,则民不忧。④临:面对,引申为治理。⑤居简:谓存心就简单行事。⑥无乃:岂不是。大:读为太,古书里多用大字作太字。子曰:“质胜文则野①,文胜质则史②。文质彬彬③,然后君子。”(《雍也篇第六·第十八章》)①质:指朴素的质地,未加修饰的本来状态。引申为朴实。文:文采;修饰。引申为文明;文雅。野:粗鲁;粗野;鄙陋。②史:朱熹《论语集注》:“史,掌文书,多闻习事,而诚或不足也。”意谓像掌文书的史官一样,未免浮夸。③彬彬:犹班班,物相杂而适均之貌。文质彬彬,意谓质朴少文则粗野鄙陋,文饰过度则华而不实,只有文与质配合适当,才是君子应有的文雅风度。子曰:“中庸之为德也①,其至矣乎②!民鲜久矣③。”(《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九章》)这一章提出的中庸,是孔门儒家的重要思想。中庸的概念,早在《尚书》中就出现了。至孔子,才将它作为最高的道德准则:“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中庸,即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持中和谐。对待对立的两端,采取“致中和”的折中方法,使矛盾调和。后儒对中庸反复进行了阐释和发挥,把“用中”、“履中”、“得中”的中庸之道,作为儒家对待社会人生的基本方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①中庸:朱熹《论语集注》:“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②至:极;最。③民:不完全指老百姓,主要是指“反中庸”的“小人”。鲜(xi3n险):少。民鲜久矣,谓人们缺少这种道德已经很久了。 子钓而不纲①,弋不射宿②。(《述而篇第七·第二十七章》)①纲:网上的总绳。用作动词。子钓而不纲,意谓孔子用鱼竿钓鱼,但不用大绳拉网捕鱼。这是孔子的中庸之道。②弋(y@亦):用生丝系在箭上射。宿:指归宿在鸟巢的鸟。子曰:“奢则不孙①,俭则固②;与其不孙也,宁固。”(《述而篇第七·第三十六章》)①孙:同“逊”,恭顺。不孙,不逊让,有越礼之意。②固:固陋;鄙陋。子温而厉①,威而不猛②,恭而安③。”(《述而篇第七·第三十八章》)①子温而厉:温:温和;和顺。厉:严正;严肃。意谓孔子待人温和而处事严肃。②威而不猛:威:威仪。猛:凶猛。意谓孔子威仪庄重而性情平易,符合中庸的态度。③恭而安:恭:恭敬。“恭近于礼,远耻辱也”(一·十三章);“恭而无礼则劳”(八·二章)。可见,恭必须受礼的制约,恭能合礼,心自安舒。子曰:“好勇疾贫①,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②,乱也。”(《泰伯篇第八·第十章》)①疾:憎恨。②疾之已甚:之,指不仁的人。意谓对于不仁的人痛恨太过分,也会出乱子。这是孔子的中庸思想的又一表现。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①,空空如也②。我叩其两端而竭焉③。”(《子罕篇第九·第八章》)这一章孔子提出的“叩其两端”,就其思想体系来说,是中庸思想的体现;就教学方法而言,是启发式教学原则的体现。朱熹《论语集注》:“叩,发动也。两端,犹言两头。言终始、本末、上下、精粗,无所不尽。”孔子就求教者所问之事物正反两个方面,反复诱导,多方譬解,竭尽所知以告,使其得到明确的结论。①鄙夫:指庄稼汉。②空空如也:有几种解释:一说,空空即“悾悾”,形容诚恳。一说,指孔子自言心中空空无知。一说,指前来求教的“鄙夫”心中空空如也。今从前说。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①?”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②。”曰:“然则师愈与③?”子曰:“过犹不及④。”(《先进篇第十一·第十六章》)①师:颛孙师,字子张。以字行。商:卜商,字子夏。以字行。②师也过,商也不及:朱熹《论语集注》:“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苟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獈,故常不及。”③愈:犹胜也。与:同“欤”,表语气。④过犹不及:朱熹《论语集注》:“道以中庸为至。过虽若胜于不及,其失中则一也。”孔门儒家以中庸之道为最高美德,认为任何事物均有一定的度量界限,“无过无不及”,超过或达不到这个度量都是错误的,故曰“过犹不及”。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①,必也狂狷乎②!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一章》)①中行:行得其中。指行为符合中庸之道的人。与之:意谓与之相交往。②狂狷(ju4n绢):激进与拘谨保守。旧注:“狂者进取于善道,狷者守节无为。”狂狷皆偏于一面,泛指偏激。必也狂狷乎,意谓也一定要找狂或狷的人相交往。七、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①”(《里仁篇第四·第八章》)①闻道:古来有多种解释。何晏《论语集解》:“言将至死不闻世之有道也。”今从之。道的具体内容,说法亦多不同:有说是“天下太平”,有说是“事物当然之理”,有说是“古圣先王君子之道”,有说是“天人之道”,有说是“真理”。孔子毕生念念不忘的是“从周”,此道当指西周文武、周公之道,即周礼。朝、夕:有两解:一表示时间的差距,即早、晚的意思;一表示时间的紧迫、即马上、立刻的意思。今从后说。子曰:“士志于道①,而耻恶衣恶食者②,未足与议也③。”(《里仁篇第四·第九章》)①士:古为四民之一。《汉书·食货志上》:“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曰士。”即士是四民中读书习武的人,其地位在四民之上。道:同四·八章注①。②耻恶衣恶食:以恶衣恶食为耻辱。③未足与议:不足道也。子曰:“谁能出不由户①,何莫由斯道也②?”(《雍也篇第六·第十七章》)①出:出入。谁能出不由户,谓谁能走出屋外而不经过房门。②莫:有两解:一、无的意思;二、非的意思。从前解。何莫由斯道也,谓为什么没有人按着道行走呢?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雍也篇第六·第二十四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政治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即社会时代朝哪里发展的方向问题。齐和鲁,都是周代初年所封的国家。到了孔子的时候,齐国由于发展工商业,国力雄厚,已是一个新兴的富强大国;而鲁国则仍保存着周礼,崇礼尚信,成为一个守旧的礼教小国。而孔子却尊鲁抑齐,希望“齐一变,至于鲁”,更希望“鲁一变,至于道”。这个道,就是孔子所称赞的“先王之道斯为美”(一·十二章)的道,亦即周代文武、周公之道;在此处,可视作西周的代称。这个变革的关键,是“变齐先革功利,变鲁先振纪纲”。变革的社会发展方向,是倒退,而不是前进。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①,惟我与尔有是夫②!”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③?”子曰:“暴虎冯河④,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⑤,好谋而成者也⑥。”(《述而篇第七·第十一章》) ①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行和藏皆是指道言,谓有用我者,则行此道于世;不能用我者,则藏此道在身。舍,同“捨”,不用的意思。②尔:指颜渊。是:指道。③行:指行军。与:用作动词,偕同的意思。意谓您若率领军队,找谁共事呢?④暴虎冯(p0ng凭)河:暴虎,徒手与虎博斗;冯河,徒步涉水过河。⑤惧:此处指谨慎之意。⑥成:决也。好谋而成者,即善用计谋而有决断的人。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①。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②,斯远暴慢矣③;正颜色④,斯近信矣;出辞气⑤,斯远鄙倍矣⑥。笾豆之事⑦,则有司存⑧。”(《泰伯篇第八·第四章》)这一章阐述曾子的修己为政之本。曾子为学,注重内省,谨于外而完其内。认为礼义之始,在于“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此“道”即指礼。道(礼)虽无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曾子是孔子的主要传道者之一,被历代封建统治者尊奉为“宗圣”。①孟敬子:鲁国大夫仲孙捷,孟武伯之子。②动容貌:常注意自己的容颜。③暴慢:粗暴;懈怠。④正颜色:端正自己的脸色。⑤出辞气:吐辞出音爽朗明确。⑥鄙倍:鄙:鄙陋。倍:同“背”,背理。⑦笾(bi1n边)豆:祭器。笾是竹制,豆是木制。⑧有司:掌管祭祀的小吏。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①,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泰伯篇第八·第七章》)①弘毅:刚强果断。弘:志量弘大;毅:有毅力。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子曰:“笃信好学①,守死善道②。危邦不入,乱邦不居③。天下有道则见④,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泰伯篇第八·第十三章》)①笃信:忠实地信仰。②善道:有三种解释:一说,善用作形容词,好的道理;或说,善用作动词,以求善其道;又一说,善用作名词,守死于善与道之二者。今从前说。③危邦、乱邦:旧注:“臣弑君,子弑父,乱也;危者,将乱之兆也。”④见(xi4n苋):同“现”。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九章》)①弘:扩充;光大。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①;学也,禄在其中矣②。君子忧道不忧贫。”(《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二章》)①馁(n7i内上):饥饿。②禄:俸禄。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四十章》) ①道不同,不相为谋:言主张不同,便不必互相商议。道:指人们的主张、志行讲。师冕见①,及阶,子曰:“阶也。”及席②,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③,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四十二章》)①师冕:乐师,名冕。古代的乐师都是盲人。②席:坐席。③师:指师冕。之:这些。④相:帮助。师:泛指盲人乐师。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①。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②,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季氏篇第十六·第二章》)①十世希不失:谓传到十代很少不丧失权位的。希:同“稀”。②陪臣:卿大夫的家臣。孔子曰:“见善如不及①,见不善如探汤②。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季氏篇第十六·第十一章》)①不及:犹言努力追赶,只怕追不上。②探汤:谓伸手入沸水,离去愈快愈好。汤:沸水。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①,君子学以致其道。”(《子张篇第十九·第七章》)①肆:一谓“作物器之处”,即进行制作的作坊;一谓陈列货物出售的市场。从前说。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①。本之则无②,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③!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④,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⑤?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二章》)①抑末也:言不过这是末节罢了。②本之则无:谓根本的东西没有学到。③言游:子游姓言名偃字子游,故称言游。④倦:释义不一:有释为诲人不倦的倦,引申为教诲;有释为券,券训劳、训勤;后倦,犹言后从事。从后说。⑤诬:欺骗。八、德子曰:“德不孤,必有邻。①”(《里仁篇第四·第二十五章》)①德:有两说:一指修德言,一指有德言。孤:孤单;孤立。邻:亲近的意思。整句意谓:有德行的人决不会孤独,一定会有人来亲近他。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①。三以天下让②,民无得而称焉③。”(《泰伯篇第八·第一章》)①泰伯:亦作太伯,周朝始祖古公亶父的长子。《史记·吴太伯世家》:“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昌,即周文王姬昌,到其子武王时,便灭了殷商,统一了天下。②三:表示多的意思。三以天下让,谓泰伯怎么也不肯继承王位。③民无得而称焉:谓民间并不了解泰伯让位的事迹,找不到什么明显的事实来称赞他。只是孔子崇尚“让讓”,称之为“至德”以励世人。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子罕篇第九·第十八章》)此章又见《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三章》:“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孔子反复如是感叹,反映了当时的现实:诸侯卿大夫只知好色,不知好德。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三章》)①己见《子罕篇第九·第十八章》,这一章多“已矣乎”三字。子张问崇德、辨惑①。子曰:“主忠信,徙义②,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祇以异。’③”(《颜渊篇第十二·第十章》)①崇德、辨惑:崇德:以德为崇,亦即提高道德修养。辨惑:辨去其不明,亦即辨别迷惑。此两语当是当时孔门流行的俗语。②徙义:唯义是从,使自己的思想合于义。徙,迁移。③诚不以富,亦祇以异:《诗经·小雅·我行其野》篇诗句。引在此处很费解。朱熹《论语集注》:“程子曰:‘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①,曰:“敢问崇德、修慝②、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③,非崇德与?攻其恶④,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⑤,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一章》)①舞雩:指舞雩台。②修慝(t8特):治恶为善,改掉邪念。修:治,改正的意思。慝:恶之匿于心者,即邪恶的念头。③先事后得:犹言劳动在先,收获在后。④其:义同“已”。攻其恶:检讨自己的过失。⑤忿(f8n奋):同“愤”。忿怒;气愤。南宫适问于孔子曰①:“羿善射②,奡荡舟③,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④。”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宪问篇第十四·第五章》)①南宫适:亦作南宫括,即孔子的弟子南容。②羿(y@诣):传说中夏代有穷国的国君,善射箭,后为其臣寒浞(zh*o浊)所杀。③奡(4o傲):传说中寒浞之子,力大无比,后为夏少康所杀。荡舟:有的本子亦作“盪舟”(盪为荡的异体字),意即用舟师冲锋陷阵。一说,荡舟即覆舟。④禹 稷躬稼:旧注:“禹尽力于沟洫,稷播百谷,故曰‘躬稼’。”稷:传说中周朝国君的祖先,教民种植庄稼。子曰:“骥不称其力①,称其德也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三章》)①骥:千里马。②德:旧注:“德者,调良之谓。”调良,即驯服和善的意思。子曰:“由!知德者鲜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四章》)子曰:“巧言乱德①。小不忍,则乱大谋。②”(《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七章》)①巧言乱德:谓花言巧语足以败坏道德,混淆是非。②小不忍,则乱大谋:犹言小事情不能容忍,便会扰乱了大计谋。子曰:“乡原,德之贼也。①”(《阳货篇第十七·第十三章》)①乡原:亦作乡愿。一乡皆称原人,故曰乡原。指谁也不得罪的好好先生。《孟子·尽心下》:“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子曰:“道听而涂说①,德之弃也。”(《阳货篇第十七·第十四章》)①涂:通“途”。道路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①?”(《子张篇第十九·第二章》)①焉能为有,焉能为亡:谓这种人无足轻重,有也可,没有也可。亡:同“无”。子夏曰:“大德不逾闲①,小德出入可也②。”(《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一章》)①大德:指大节。闲:木栏之类的遮拦物。引申为界限、规矩。②小德:指小节。九、信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①,小车无軏②,其何以行之哉?”(《为政篇第二·第二十二章》)这一章是孔子论信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论语》中讲信的地方不少,但无论信用也罢,忠信也罢,都离不开礼的范畴。只有从礼的视角,才能真正理解儒家关于信的含义。 ①輗(n0倪):大车车杠前端与车衡相衔接的关键(活塞)。古代大车指牛车,乃笨重载货之车。②軏(yu8月):小车车杠前端与车衡相衔接的关键(活塞)。古代小车指马车,乃四匹马的轻车,用于猎车、战车及平常乘车。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①”(《里仁篇第四·第二十三章》)①约:缠束;环束。引申为检束。此处指谨言慎行。整句意谓:由于约束自己而犯过失的是很少的。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①”(《颜渊篇第十二·第七章》)①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犹言道德重于经济,百姓对政府信任,忠于君主,比无食而死更为重要。近于后儒所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唯道德论。子曰:“其言之不怍①,则为之也难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章》)①其言之不怍(zu^坐):犹言大言不惭。怍:惭愧。②为之也难:犹言实践其诺言也很困难。子曰:“不逆诈①,不亿不信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一章》)①不逆诈:不预先猜疑别人欺诈自己。逆:旧注:“未至而迎之也。”②不亿不信:不主观臆测别人对自己不信。亿:同“臆”。旧注:“未见而意之也。”子张问行①。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②。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③?立则见其参于前也④,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⑤,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⑥。(《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六章》)①问行:问人生的行为。行:行为。又一说:通达。②蛮貊(m^末):古时对少数民族的贱称。蛮:指南方少数民族;貊:指北方少数民族。③州里:指近处本土而言。古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百家为党,五党为州。④参于前:旧注:“参然在目前。”参:耸立貌。犹言仿佛看见忠信笃敬几个字矗立在面前。⑤舆:车。衡:车辕前的横木。⑥诸:“之于”的合音。绅:士大夫腰间一头下垂的大带。十、直子曰:“孰谓微生高直①?或乞醯焉②,乞诸其邻而与之。”(《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四章》) 孔子的仁爱是差等的,爱亲重于爱人。微生高因有人向他讨些醋,他自己家里没有醋,又未便明说,便向邻居借点醋转给来者。这样热心助人的人,竟被孔子斥为不直。孟子便根据孔子的观点,主张只救同室家之人,而不救其乡邻之人。这就是中庸之道的儒家差等爱思想。①微生高:姓微生,名高。鲁人。或谓即《庄子》、《战国策》诸书所指之尾生高,乃守信者,与女子约期桥下,水至不去,抱柱溺水而死。②醯(x9西):醋。子曰:“人之生也直①,罔之生也幸而免②。”(《雍也篇第六·第十九章》)①人之生也直:谓人的生存依靠正直。②罔:欺骗;虚妄。此处指诬罔不直的人。罔之生也幸而免,谓不直的人是由于侥幸才免于死亡。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①,其父攘羊②,而子证之③。”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子路篇第十三·第十八章》)孔子主张先礼而后法,从亲不从法,以曲为直,与墨家、法家的从公法不从亲正相反。父子做盗贼,应当互相隐瞒,装做不知道并加以否认,归根到底是为了维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等级制度。①党:乡党,古代地方组织,五百户为党。直躬者:正直的人。②攘:窃取。③证:告发,检举。或曰:“以德报怨①,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②,以德报德。”(《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四章》)①以德报怨:《老子·六十三篇》亦有此语:“报怨以德”。可能当时较流行,故有人向孔子提问。②直:公平正直。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①?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②。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五章》)①谁毁谁誉:即毁谁誉谁,宾语放在前面。②试:考察,验证。子曰:“古者民有三疾①,今也或是之亡也②。古之狂也肆③,今之狂也荡④;古之矜也廉⑤,今之矜也忿戾⑥;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阳货篇第十七·第十六章》)①三疾:指狂、矜、愚,谓古时的三种美德,今天变成了三种缺点。②亡:同“无”。③狂:志愿太高;肆:肆志进取。④荡:放荡不羁。⑤矜:矜持。廉:“廉偶”的“廉”,本谓棱角,借喻品行端方。⑥忿戾:多怒好争。 十一、知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①,患不知人也②。”(《学而篇第一·第十六章》)这两句话论述“知己”与“知人”的关系,特别强调“知人”的重要性。孔子历来主张“人不知,而不愠”(首章),“不患莫己知”(四·十四章),“不患人之不己知”(十四·三十章),“君子求诸己”(十五·二十一章)等,在思想界有着积极的意义。①患:忧虑。②患不知人也:有的本子“患”下有“己”字,即“患已不知人也”。子曰:“里仁为美①,择不处仁②,焉得知③!”(《里仁篇第四·第一章》)重视“择居”、“择邻”、“择业”、“择友”等等,是孔孟之道的一个重要内容。孔子首先强调“为仁由己”(十二·一章),他也十分注意人际交往和社会环境对修身进德成才成事的影响。这一章讲的是“择居”,“孟母三迁”其义同,然《孟子·公孙丑上》却泛指为“择业”。“择居”或“择业”,理由同一,都以仁为美,向礼靠拢。仁是以礼为主要内容,受礼制约的。《曲礼上》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里仁》、《颜渊》等篇大谈其仁,均应作如是观。①里:有二解:一用作动词,读ch(,居住的意思;一用作名词,读ch),居住的地方。两解均通。今从前解,含有主动之意。②处:居住之意。③知(zh@):通“智”。《论语》的“智”皆作“知”。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①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②”(《里仁篇第四·第十四章》)①位:职位。立:建树;成就。引申为才学,才德。意谓不愁没有职位,只愁没有自立的才学。②奠知己:没有人知道自己。求为可知:即先求所以立于其位之才德。意谓不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只要求自己具备能够成名的才德。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①。”(《雍也篇第六·第二十章》)①本章的“之”字,没有具体道明,究系何指,众说纷纭。有认为指学问的,有认为指道的,有认为指学问和事业,或学问和道的,等等。包咸《论语章句》:“学问: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笃;好之者,又不如乐之者深也。”从之。乐之者,以学问为悦乐的人。孔子“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七·十九章),可谓达到了“乐之”的境界。樊迟问知①。子曰“务民之义②,敬鬼神而远之③,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④,可谓仁矣。”(《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二章》)①知:同“智”,聪明的意思。②务:致力。义:指应当做的事情。③远(yu4n院):用作动词,疏远,避开。④先难而后获:遇困难走在人前,获报酬退在人后。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①;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②。”(《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三章》)①知:同“智”。乐:读y4o(要),爱好。旧注:“知者乐运其才智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己也;仁者乐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动而万物生焉。”②乐:读l8(勒),喜悦;快乐。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①,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②,知之次也③。”(《述而篇第七·第二十八章》)①不:义同“无”。作:装作。谓没有知识却装作有知识。②识:记也。意谓多见,择其善者记在心。③知之次:指多闻、多见为“学而知之”,次于“生而知之”。子张问明①。子曰:“浸润之谮②,肤受之愬③,不行焉④,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⑤。”(《颜渊篇第十二·第六章》)①明:一说,明白,明智;一说,知人。从前说。②浸润之谮:谮:诬陷;中伤;谗言。浸润之谮,旧注:“谮人之言,如水之浸润,渐以成之。”③肤受之愬(s)宿):愬:“诉”的异体字,诬告。肤受之愬,“肌肤所受,利害切身”的诬告。④不行焉:犹言在你这里都行不通。⑤远:看得远,即有远见。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①;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②,亦不失言。”(《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八章》)①失:“失人”的“失”作错过讲。失人,犹言错过了好人。“失言”的“失”作过失讲。失言,犹言自费言语。②知:同“智”。子曰:“知及之①,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②,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三章》)①知及之;谓聪明才智足以得到它。知:同“智”。“之”:说法不一,有的指官位。②不庄以涖之:谓不能用严肃的态度来治理百姓。涖(l@立):同“莅”,临。之:指百姓。下文“动之”的“之”,亦指百姓。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阳货篇第十七·第三章》)十二、名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①。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②?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③,造次必于是④,颠沛必于是⑤。”(《里仁篇第四·第五章》)这一章孔子强调了仁的重要性和需要性,特别指出仁是君子成名的主要条件。“君子去仁,恶乎成名?”这正表示其为仁是以成名为目的的。以孔子为祖师的礼教,亦称名教,就是以名为教的。 礼教所宣扬的忠臣、孝子、节妇、贞女等等,都在追求不朽之名。①处:有的本子作“居”,安住的意思。②恶(w&乌):何;怎么。③违仁:违:离开;背离。违仁,赤即违礼。④造次:急遽;仓卒。⑤颠沛:穷困;受挫折。用以形容人之处于逆境。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章》)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章》)①疾:犹病也,亦即担忧的意思。没世:死亡。齐景公有马千驷①,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②,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③。(《季氏篇第十六·第十二章》)①千驷:即千乘,四千匹。古代用四匹马驾一辆车,所以一驷就是四匹马。②首阳:山名。现在何处,传说纷歧,已不可考。③其斯之谓与:“斯”上无所承受,不知所指。朱熹《答江德功书》云:“此章文势或有断续,或有阙文,或非一章,皆不可考。”十三、义与利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①,无适也,无莫也②,义之与比③。”(《里仁篇第四·第十章》)《论语》多次讲到义。义在儒家孔门,仅次于礼、仁,并且是与礼、仁互相联系而不可分的。同仁一样,义是以礼为主要内容,受礼制约的。到了孟子、就仁义兼言并称了。①天下:旧注指天下的人和事。对孔子来说,人是严贵贱,分等级,讲亲疏的,同本章主旨相背逆。故此处的“天下”,当指天下之事而言。②适(d0笛)、莫:有多种解释:有的解为“亲疏、厚薄”、有的解为“敌对与羡慕”,有的解为“专主和不肯”。今从后说。适:可也;莫:不可也。无适无莫,就是无可无不可的意思。③比:旧读b@(闭)。亲近;听从。子曰:“放于利而行①,多怨②。”(《里仁篇第四·第十二章》)①放:旧读f3ng(访)。依;依据。亦有解作放纵的。利:个人利益。②多怨:有两解:一、多被别人所怨恨;二、自己心上多生怨恨。今从前说。子罕言利①,与命②,与仁。(《子罕篇第九·第一章》)这一章指出孔子“罕言利”,有重义轻利的思想;同时,肯定他赞成命,赞成仁,把命与仁相提并论。这对了解孔子思想是有重要意义的。众所公认,仁在孔子思想中有着突出地位;同样,命在孔子思想中也占有不容忽视的重要地位。孔子讲命常与天连言,“托天立论”,这就是由他发其端的儒家天命观,亦即天人合一思想。这是研究孔子及其儒家哲学的一个重要方面。 ①罕:希也,少也。②与:历来解释颇多歧义,主要有两种:一、用作动词,心许,赞许。谓孔子少言利而赞成命,赞成仁。二、用作连词,和,及。谓孔子少言利、命、仁三者。这与《论语》的实际情况相差甚远,今不从。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①,难矣哉!”(《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七章》)①好行小慧:专好卖弄小聪明。旧注:“小慧,即小小之才知。难矣哉,言无所成。”十四、君子与小人子曰:“君子周而不比①,小人比而不周。”(《为政篇第二·第十四章》)孔子每以所谓君子与小人加以对举和区别,而常以君子自居。此章提出的“周而不比”,与后面的“群而不党”(十五·二十二章)相发明。①周、比:有几种解释:一、“忠信为周,阿党为比”;二、“以义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一般解释为:周:团结多数人;比:勾结私党。子曰:“君子怀德①,小人怀土②;君子怀刑③,小人怀惠④。”(《里仁篇第四·第十一章》)怀德,是儒家的道德观念。重德观念由来已久。《尚书》早就提出了“敬德”思想。《左传》以“立德”为三“不朽”之首。孔子继而发挥了“怀德”观念,认为自觉的道德是人生立身之本。《大学》进一步认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是故君子先慎乎德”,“德者本也”。儒家的这个德,同样受制约于礼,礼更高于德。①怀:有两解:一、怀念;思念;二、安于。今从前解。②土:乡土。③刑:刑法;法制。④惠:恩惠。子曰:“君子喻于义①,小人喻于利。”(《里仁篇第四·第十六章》)孔子关于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是超阶级的,关于义与利的对立也是绝对化的。以后儒家内部遂形成两派。孔孟等主张重义轻利,反对以功利为先,孟子更走向极端,反对言利。南宋李觏、陈亮、叶适等人,则反对“以义抑利”,主张义利统一,离利则无义,形成所谓功利学派。清代颜元也说:“义中之利,君子所贵也。”(《四书正误》)①喻:有两解:一读y)(育),懂得;了解;一读y*(鱼),通“愉”,与“乐”同义。皆通。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①”(《雍也篇第六·第十三章》)①儒:《说文》:“儒,术士也。”指用六艺以教民者。在孔子时,本属一种行业。从业者是 从巫、史、祝、卜中分化出来,专为贵族人家相礼的一批知识分子。以后逐渐成为学派之称,即孔子创立的孔门儒家学派。儒有君子、小人之分。旧注:“君子为儒将以明道,小人为儒则矜其名。”全句意谓:你要做君子儒,不要做小人儒。子曰:“君子坦荡荡①,小人长戚戚②。”(《述而篇第七·第三十七章》)①坦荡荡:坦:平坦;荡荡:宽广貌。坦荡荡,意即心情舒畅。②长戚戚:戚戚:忧惧貌。长戚戚,谓经常局促优愁。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①,可以寄百里之命②,临大节而不可夺也③。君子人与④?君子人也。”(《泰伯篇第八·第六章》)①托孤:受前君之命辅佐幼君。六尺:古人以七尺指成年,六尺指十五岁以下。②寄命:摄君之政令,即指代理国政。百里,指大国。旧注:六尺之孤谓幼君,百里之命谓民命。③大节:一说,指国家安危、个人生死之大关节处;或说,指见利思义、见危授命的德操言。夺:强之放弃义。④与(y*鱼):同“欤”,表语气。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①,夫何忧何惧?”(《颜渊篇第十二·第四章》)①内省(x!ng醒)不疚:犹言自己反省而问心无愧。疚:病。不疚,没有什么毛病。棘子成曰①:“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②?”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③!驷不及舌④。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⑤,犹犬羊之鞟。”(《颜渊篇第十二·第八章》)①棘子成:卫国大夫。②文:文采。③夫子:指棘子成。古时大夫都可尊称为夫子。④驷不及舌:犹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⑤鞟(ku^阔):去掉毛的皮,即革。意谓失去了毛的文采,虎豹的皮革就同犬羊的皮革差不多了。子曰:“君子成人之美①,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颜渊篇第十二·第十六章》)①成:成全。美:善;好事。子曰:“君子和而不同①,小人同而不和。”(《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三章》)①和、同:春秋时代常用的两个术语。和:指不同事物的和谐、协调;同:指同类、同一。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①。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②,器之③。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④。” (《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五章》)①易事:易于共事。说:同“悦”。②使人:使用人才。③器之:犹言量才录用。④求备:求全责备。子曰:“君子泰而不骄①,小人骄而不泰。”(《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六章》)①泰:安详舒泰。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①。”(《宪问篇第十四·第六章》)①这里的“君子”与“小人”,是指在位者和老百姓。这是孔子对平民百姓的蔑视。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①”(《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三章》)①上达、下达:古来有多种解释:一谓上达于仁义,下达于财利;一谓上达于道,下达于器(即农工商各业);一谓上达循天理,下达徇人欲;一谓君子重修己,小人重随俗;一谓君子日进乎高明,小人日究乎污下。姑从前说,但疑义仍多。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①”(《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七章》)①有的本子“而”作“之”,两字用法相同。整句意谓君子以为言过其行是可耻的。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①。子路愠②,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③,小人穷斯滥矣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章》)①莫能兴:谓卧床不起。兴:起。②愠(y)n运):含怒;怨恨。③君子固穷:谓君子虽处穷困之境,仍能操行坚贞,固守道德理想。④滥:过度,无节制。言小人一穷困就无所不为了。子曰:“君子义以为质①,礼以行之,孙以出之②,信以成之。君子哉!”(《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八章》)①君子义以为质:一本以“君子”二字为衍。质:实质。谓以义作行事的根本。②孙以出之:谓以谦逊的言语来表达它。孙:同“逊”。子曰:“君子病无能焉①,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九章》)①病:担忧。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一章》) ①求:责备。旧注:“君子责己,小人责人。”子曰:“君子矜而不争①,群而不党②。”(《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二章》)①矜(j9n今):端庄;庄重。②党:党派:宗派。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三章》)①“有言者不必有德”,故不能以言举人,亦不应以人废言。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四章》)①这章的“小知”、“大受”,义难确知。朱熹《论语集注》解:小知指小事,大受指承担大任。子曰:“君子贞而不谅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七章》)①贞而不谅:言君子执着于大的信念,而不拘泥于小的信誉。贞:大信。谅:小信;信誉。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①。”(《季氏篇第十六·第七章》)①得:贪得,包括名誉、地位、钱财等。孔子曰:“君子有三畏①:畏天命,畏大人②,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③,侮圣人之言。”(《季氏篇第十六·第八章》)①畏:敬畏。②大人:指身居高位的人。旧注:“大人:谓天子诸侯为政教者。”③狎:(Xi2匣):轻忽,不尊重。孔子曰:“君子有九思①: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②,见得思义。”(《季氏篇第十六·第十章》)①九思:言君子对九种事情,当用心思虑,使之合乎礼义。②忿思难:谓发怒时要考虑到后果,想到是否会有后患。子之武城①,闻弦歌之声②。夫子莞尔而笑曰③:“割鸡焉用牛刀④!”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阳货篇第十七·第四章》) ①武城:地名。当时子游是武城宰。②弦歌:以琴瑟伴奏歌唱。弦:琴瑟。此处指子游用礼乐来教化百姓。③莞(w3n碗)尔:微笑貌。④割鸡焉用牛刀:一种比喻。意谓治理小地方,何须动用大道理。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三章》)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①,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②。”曰:“赐也亦有恶乎③?”“恶徼以为知者④,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⑤。”(《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四章》)①恶居下流而讪(sh4n善)上者:“流”字衍文,晚唐以前的本子没有此字。讪:毁谤;讥笑。全句意谓厌恶身居下位而毁谤在上位的人。②窒(zh@至):阻塞;不通。窒者,指不通事理的人。③乎:有的本子作“也”。作“乎”,是孔子的问话;作“也”,是子贡自言。从现行本。④徼(ji1o交):窃取;抄袭。⑤讦(ji6结):攻击别人的短处或揭发别人的阴私。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①。”(《子张篇第十九·第八章》)①文:掩饰。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①,听其言也厉。”(《子张篇第十九·第九章》)①即之:谓近与之接触。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①。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②。”(《子张篇第十九·第十章》)①厉:虐害;剥削。②谤:诽谤;毁谤。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①。过也,人皆见之;更也②,人皆仰之。”(《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一章》)①如日月之食:犹言如日蚀月蚀般。②更:改也。十五、士与仕子张学干禄①。子曰:“多闻阙疑②,慎言其余,则寡尤③;多见阙殆④,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为政篇第二·第十八章》)这一章是孔子言谋求禄仕之道,中心在于严格要求自己,谨慎行事。 ①子张:姓颛孙,名师,字子张,陈人。孔子晚年高足,小孔子四十八岁。干禄:寻求官职。干:求也。禄:禄位,亦即旧时官吏的俸禄。②阙疑:把疑难问题搁置一旁。阙:缺,此处引申为保留。疑:怀疑的意思。③尤:过失。④阙殆:与阙疑对称,意义相似,殆即疑。旧注有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蕾西藏诸①?求善贾而沽诸②?”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③。”(《子罕篇第九·第十三章》)①韫(y)n运)匵(d*独):韫:收藏;匵:匮子。诸:“之乎”的合音。②贾:同价。沽:卖。③我待贾者也;孔子自称我是在这里等待着人家出价钱的,反映了孔子求仕的心情。以后借喻士人等待良机而出仕。子路使子羔为费宰①。子曰:“贼夫人之子②。”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③,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④。”(《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五章》)①费宰:费城的长官。②贼夫人之子:贼:害。夫人之子,指子羔。时子羔尚年少,故如此称呼之。孔子以为,学未成而从政,适足以害之。③社稷:社:土神;稷:谷神。二神共祀于社稷坛。古代君主都祭社稷,后来就用社稷代表国家。④恶夫佞者:谓特别讨厌那种强嘴利舌的人。佞者,善用花言巧语谄媚人者。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①,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②。”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③,硁硁然小人哉④!抑亦可以为次矣⑤。”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⑥,何足算也。”(《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章》)①行己有耻:指对自己的言行应有是非观念与耻辱之心。②弟(t@替):同“悌”,敬爱兄长。③果:果断;坚决。④硁硁(k5ng坑):敲击石头的声音,引申为坚硬、固执的意思。⑤抑:抑或;还是。⑥斗筲(sh1o稍)之人:指度量和见识狭小之人。斗:古代量名,一斗十升。筲:古时盛饭的竹器,容一斗二升,一说容五升。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①,怡怡如也②,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八章》)①切切偲(s9思)偲:一说,相切责貌,即互相恳切批评勉励;一说,敬貌,即具有敬肃的心情。皆通。②怡怡:和顺貌,和气顺从的意思。下句意谓朋友尚敬,兄弟尚和。宪问耻①。子曰:“邦有道,谷②;邦无道,谷,耻也。”“克、伐、怨、欲不行焉③,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④,仁则吾不知也。”(《宪问篇第十四·第一章》)①宪:孔子的弟子原思之名。②谷:本义为栗,引申为禄,即俸禄。③克、伐、怨、欲:克:好胜。伐:自夸。怨:怨恨。欲:贪心。④可以为难:可以算是难能可贵了。 子曰:“士而怀居①,不足以为士矣。”(《宪问篇第十四·第二章》)①士:指读书人。怀居:怀:怀思,留恋;居:本义为居处,此处引申为舒适,安逸。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①;邦无道,危行言孙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三章》)①危:正,正直。②孙:同“逊”,谦顺。阳货欲见孔子①,孔子不见,归孔子豚②。孔子时其亡也③,而往拜之。遇诸涂④。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⑤。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⑥,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阳货篇第十七·第一章》)①阳货:季氏的家臣。②归孔子豚:归同“馈”,赠送。豚(t*n屯):小猪,也泛指猪。此处特指蒸熟的小猪。③时其亡:谓等阳货不在家的时候。时:伺也。亡:同“无”。④涂:同“途”。⑤怀其宝而迷其邦:谓身怀本领不肯出仕,而听任国家迷乱。⑥亟(q@气):屡次。子路从而后①,遇丈人②,以杖荷蓧③。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④,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⑤。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⑥,杀鸡为黍而食之⑦,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⑧。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⑨。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微子篇第十八·第七章》)①子路从而后:谓子路跟随孔子出行掉了队。②丈人:老人。③以杖荷蓧(di4o掉):用拐杖挑着除草的工具。蓧:古代耘田用的竹器。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有两说:一说,讥讽子路;一说,老人自谓,“分”借作“粪”,施肥播种。当从前说。⑤植其杖而芸:放下拐杖而除草。植:亦作“置”,放置。芸:亦作“耘”,除草。⑥止子路宿:制止子路前行而留宿其家。⑦黍:黏小米。⑧反:同“返”。⑨伦:道;理。子张曰:“士见危致命①,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子张篇第十九·第一章》)①见危致命:谓遇见危险时能献出自己的生命。十六、妇人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①。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②。”孔子曰:“才难③,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④。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⑤。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泰伯篇第八·第二十章》) ①舜有臣五人:旧注:“禹(治水)、稷(教百姓种庄稼)、契(教育)、皋陶(法官)、伯益(焚山林、趋猛兽)也。”②予有乱臣十人:予:我。乱:《说文》:“治也。”乱臣,即治国之臣。旧注:“治官者十人,谓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大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或说,“有妇人焉”,指武王妻邑姜。当以后者为是。孔子认为,妇人不能作治国之臣,“九人而己”。③才难:人才难得。古有此语。④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数解:一说唐虞之际比周初更盛;一说唐虞之际不如周初;一说唐虞以后周初为盛;一说唐虞之际以及周初人才最兴盛。当从第四说。唐:唐尧;舜:虞舜。唐虞之际亦即尧舜之际。⑤以服事殷:谓周文王已得了三分之二的天下,还向商纣行臣子之礼。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①,远之则怨。”(《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五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卑视女子的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消极影响。①孙:同“逊”。不孙:不恭顺。十七、交友子曰:“君子不重①,则不威②。学则不固③。主忠信④。无友不如己者⑤。过则勿惮改⑥。”(《学而篇第一·第八章》)这一章是孔子论述上层人物的一些为人之道,包括交友之道。历代注家对《论语》的许多词语多有不同解释。如本章的“学则不固”、“无友不如己者”等,都有不同的释义。这就需要读者独立思考,善自审择。①君子:此处指在高位的士、大夫、国君等上层人物。重:庄重,厚重。②威:威严。③固:有两种解释:一承上文言,固为坚固义,意谓人不庄重则所学不巩固。朱熹主是说;一作独立句解,固为鄙陋义,意谓人能好学才会不固陋。从全章结构看,似当从后解。④主:守。忠信:指道德。⑤无友不如己者:无通“毋”,禁止词,不要的意思。不如己:一说,不如自己的人;一说,不仁之人。照前说,显然不合理,也不现实。照后说,与孔子告诫子贡为仁的方法——“友其士之仁者”意同,即不仁之人不能帮助朋友为仁,故不可交。⑥惮(d4n但):怕;畏惧。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五章》)这一章重出,已见《学而篇第一·第八章》。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①。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②,亦可宗也③。”(《学而篇第一·第十三章》)这一章讲的是孔门儒家的待人交友之道:守信要近义,恭敬要进礼,依靠要亲人。其中最根本的,则是要符合礼的要求,信、义、恭、亲等均属礼的范畴。 ①复:践言;践守。②因:依靠,凭藉。另一说因,“姻”之省文,犹亲也。从前说。③宗:有几说:一说宗犹主也,可靠之意;一说宗即尊敬、尊崇之意;一说宗者,亲之若同宗。从前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述而篇第七·第二十二章》)“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是孔子的一句名言,古来注疏良多,众说纷纭。这里的关键是,究竟如何确定谁是“善者”,谁是“不善者”。孔子有自己的原则立场。假如同行中有一个是比较进步的,有一个是比较保守的,以孔子“信而好古”、“吾从周”的标准来衡量,所谓“善者”非守旧者莫属。故所谓师者,是具体的,不能抽象而论。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①犯而不校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③。”(《泰伯篇第八·第五章》)①有若无,实若虚:谓有学问却像没有学问,满腹知识却像空无所有。②犯而不校:校:计较。谓被人侵犯也能安之若泰,不与之计较。儒家认为,“人不善我,我亦善人”,是君子应有的气度和胸怀。③吾友:历来的注释家都以为是指颜渊。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三章》)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①”(《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四章》)①意谓君子用文章学问来交友,靠朋友互相辅助以成仁德。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四章》)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①,友多闻,益矣。友便辟②,友善柔③,友便佞④,损矣。”(《季氏篇第十六·第四章》)①谅:诚信。②便辟:习于威仪,装饰外表,内无真诚。③善柔:善于以和颜悦色骗取信任。④便佞:惯于巧言口辩。便:辩也。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②。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子张篇第十九·第三章》)①问交:问交友的道理。②嘉善而矜不能:谓嘉勉善人而同情无能的人。矜:怜惜;同情。 十八、天命子曰:“非其鬼而祭之①,谄也②。见义不为,无勇也。”(《为政篇第二·第二十四章》)孔子对于亲疏人我的辨别是很严格的。连对死人,也只爱自己的祖宗,而不爱他人的祖宗。这就是以孝亲爱亲为本的仁的要求。这一章也是孔子对非礼的淫祀(滥祭)提出的批评。《礼记·曲礼》篇记载,古时祭祀是分等级的,天子、诸侯、大夫、士各有其祭祀的对象,“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如季氏祭泰山(三·六章),就属于一种非礼的淫祀;而冉求身为季氏家臣,未能据“礼”谏阻,故被责之为“见义不为,无勇也”。这一章前句批评不当做而做的事,后句评论当做而不做的事,看似两章,实则是一件事。①鬼:有两说:一指死去的祖先;二、泛指鬼神。旧注:“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谄求福。”其鬼,当指自己的祖先。②谄(ch3n阐):谄媚,阿谀。祭如在①,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②,如不祭。”(《八佾篇第三·第十二章》)这一章是言孔子主张对祭祀要诚心诚意,态度要虔诚。孔子一贯反对不合礼的祭祀,以为敬鬼神也要以礼为先,一要有亲疏之分,二要有尊卑之别,把礼作为尊敬鬼神的主要标准。①祭如在:意谓在祭祀祖先的时候,要像祖先真的在受祭一样。②与(y)预):参预。王孙贾问曰①:“‘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②,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③,无所祷也。”(《八佾篇第三·第十三章》)这一章王孙贾与孔子的对话,用的都是比喻,他们的真正用意和具体内容,人们只能揣想,历来有许多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奥与灶实指一神,媚君者若顺于朝廷之上,不如逢迎于寝室安息之际。有的说,奥、灶直指人言,居奥者虽尊,不如灶下掌实事者。有的说,奥喻指内廷近臣,灶喻指外朝的实际执政者。有的说,奥指卫君,灶指南子、弥子瑕。有的说,奥比喻卫君或卫灵公宠姬南子,灶是王孙贾自比,意欲讽孔子使媚己。如此等等。与其详考证此等揣想之论,不若多考虑孔子之言的实质。①王孙贾:卫国大夫。②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这两句话当是当时的谚语。媚:谄媚;奉承。奥:居室的西南角,古时是一家中尊者居住的地方,灶:烹饪做饭的处所。古时均以为那里有神而设祭祀。③天:有不同解释,有的说是指老天爷,有的说是以天喻君,有的说天就是理。仪封人①请见②,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②。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③?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④。”(《八佾篇第三·第二十四章》) ①仪封人:仪,地名。封人,镇守边疆的官吏。②(请)见、见(之):读xi4n(现)。引见;推荐。请见:请求接见;见之:使孔子接见了他。③丧:说不一;或曰,失掉官位;或曰,“天之将丧斯文”;或曰,“道德之丧亡”。今从前说。④木铎:一种金口木舌的铃。古时天子发布政教命令时,摇木铎召集百姓听令。整句意谓天将命夫子使制作法令以号令天下。子谓仲弓①,曰:“犁牛之子骍且角②,虽欲勿用③,山川其舍诸④?”(《雍也篇第六·第六章》)①谓:意指孔子与仲弓谈论用人之道。②犁牛之子:耕牛产下的牛犊。泛指一般百姓子弟,非专指仲弓而言。骍且角:骍:赤色。周人以赤色为贵,故祭牲用骍。角:意谓其角长得端正。③勿用:不用于祭祀。④山川:指山川之神,有多神教的味道。其:意义同“岂”。诸:“之乎”二字的合音。山川其舍诸,意谓山川之神岂能舍弃它。伯牛有疾①,子问之②,自牖执其手③,曰:“亡之④,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雍也篇第六·第十章》)①伯牛:姓冉,名耕,字伯牛。孔子弟子。②问:探问。③牖(y%u友):窗户。④亡之:有两种解释:一说亡同“无”。无之,谓伯牛无染此恶疾之理。一说亡作“丧”解,丧失,死亡。亡之,谓不治之疾将丧此人。当从后解。子见南子①,子路不说②。夫子矢之曰③:“予所否者④,天厌之⑤!天厌之!”(《雍也篇第六·第二十八章》)①南子:卫灵公夫人,把持朝政,有淫乱行为。②说:同“悦”,高兴。③矢:旧说各不同,一曰誓也,一曰陈也。矢,通“誓”,从前说。④否:同“不”。予所否者,意谓如果我做了不正当的事情的话。⑤天厌之:当是古代誓词的成语,谓让老天厌弃我吧。子不语怪、力、乱、神。①(《述而篇第七·第二十一章》)“子不语怪、力、乱、神”,要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就以对待鬼神迷信来说,孔子的态度是矛盾的。他一方面对祭祀鬼神抱恭谨态度,推崇夏禹“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八·二十一章),“子之所慎:齐,战,疾”(七·十三章);但另一方面对鬼神之是否存在取存疑态度,主张“敬鬼神而远之”(六·二十二章),“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十一·十二章)。在巫鬼势力十分旺盛的时代,孔子的这种态度,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强调人事,重视人生现实的倾向,自是难能可贵,但不能由此而认定孔子是一位无神论者。①怪、力、乱、神:指诡怪、强力、邪乱、鬼神之事。子曰:“天生德于予①,桓魋其如予何②!”(《述而篇第七·第二十三章》)“天生德于予”,反映了儒家的天人合一说,即认为天道与人道、自然与人事是合一的。这是 儒家关于天人关系的基本观点。早在夏商周三代,人们就把天当作主宰自然和社会的最高的神。孔子修正了传统的天命观,不强调天是一种有意志的人格神,但却承认天命的作用。“天生德于予”,即认为人的德性是天赋的。孟子发挥了这一思想,提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认为人的心、性与天原为一体,尽心、知性就能懂得天命,这就明确提出了天人合一思想。后儒更进一步继承和发展了这种天人合一说。儒家的天人合一说,其实质,就是“托天立论”,“借天行道”。①予:我。②桓魋(tu0颓):宋国司马向魋,宋恒公后代,故又称桓魋。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一次,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遂说了这句话:上天把德赋予了我,桓魋能把我怎么样!子疾病①,子路请祷②。子曰:“有诸③?”子路对曰:“有之。诔曰④:祷尔于上下神祗⑤。”子曰:“丘之祷久矣⑥。”(《述而篇第七·第三十五章》)①疾病:身体不舒服,轻者叫疾,重者叫病。疾病连言,是重病。②祷:向鬼神祈祷。③诸:之乎的合音。有诸,谓有之乎?④诔(l7i垒):一本作“讄”,当从之。讄:一种用于生者的祈祷文。诔:用于死者的哀祭文体。两者不能通用。⑤神祗(q0祁):古代称天神为神,地神为祗。祷尔于上下神祗,当是那时俗间流行的祷词的首句。⑥丘之祷久矣:意即我早已祈祷过了,婉言谢绝子路请祷的建议。子畏于匡①。曰:“文王既没②,文不在兹乎③?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④;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子罕篇第九·第五章》)这一章具体反映了孔子“托天立论”、“借天行道”的天命论和天人合一思想。孔子以周初文武周公相传之礼乐制度的继承者自许,自以为“文不在兹乎”。此文即文武之道,道在己身。此乃天命。临危之际,孔子仍然深信“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又将其奈我何?①畏于匡:畏,有数解:一说,受危难的意思;或说,被拘囚的意思;又一说,古人称私斗为畏。今从第二说。匡,地名。相传匡人曾受鲁国阳虎的掠夺和残杀。孔子自卫国去陈国时经过匡地,因其容貌和阳虎相象,匡人误以为就是阳虎,于是围困囚禁了孔子一行,欲杀之。弟子惧怕,孔子乃以天命安慰开导他们。②没:通“殁”,亡死。谓自周文王死了后,文武之道即在孔子这里了。③文:指礼乐制度、文化遗产,亦即文武周公之道。兹:同“此”。④后死者:孔子自称。与(y)预):参与,在其中。意谓天欲灭绝此道,那我也不必与闻此道了。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①吾已矣夫②!”(《子罕篇第九·第九章》)①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凤鸟,一种神鸟。传说虞舜时出现过凤凰,文王时凤凰又鸣于歧山。河,指黄河。传说伏羲时有龙马从河中出,背负八卦图文。当时,人们把凤凰飞来,黄河出图,作为圣人受命、天下太平的祥瑞。②吾已矣夫:谓孔子哀叹:我这一生恐怕是完了吧!这声哀叹,既表示 了孔子对世无圣主、吾道不行的失望,也反映了他信天由命的宿命论思想。子疾病①,子路使门人为臣②。病间③,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④。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⑤,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⑥?且予纵不得大葬⑦,予死于道路乎?”(《子罕篇第九·第十二章》)①疾病:古时疾甚曰病。②使门人为臣:即使门人以家臣的名义,在临死前主持料理后事。③病间:病情减轻。④由之行诈也:指责仲由弄虚作假,进行诈骗。按古礼,只有诸侯之丧才有臣。孔子此时并无官位,因而指控子路行诈。这也说明了孔子至死都要维护封建等级礼制。⑤予:我。⑥无宁:无,发语词,没有意义。无宁,即宁可的意思。二三子:指弟子们。⑦大葬:指大夫的葬礼。旧注,谓以君臣礼葬。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①!天丧予!”(《先进篇第十一·第九章》)①天丧予:谓老天要我的命呀。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①。”曰:“未知生,焉知死。”(《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二章》)这一章表明,孔子不是不事鬼神,而是主张先事人后事鬼,先知生后知死。①敢:自言冒昧之词,无实际意义。子曰:“回也其庶乎①,屡空②。赐不受命,而货殖焉③,亿则屡中④。”(《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九章》)①回也其庶乎:回,指颜回。庶,庶几,差不多。指颜回的学问道德接近于完善。②屡空(k^ng控):总是穷得没有法子。屡:每也;空:贫穷;空乏。③赐不受命,而货殖:赐指端木赐。货殖:古代指经营商业和工矿业。不受命的命,有解作“天命”、“禄命”、“教命”等等。今从朱熹《论语集注》:“命,谓天命。货殖,货财生殖也。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④亿则屡中:亿:同“臆”,猜度。亿则屡中,谓猜测行情每每能猜中。司马牛忧曰①:“人皆有兄弟,我独亡②。”子夏曰:“商闻之矣③: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颜渊篇第十二·第五章》)①司马牛:见于《左传哀公十四年》,名犂,宋国桓魋之弟。同孔子弟子司马牛名耕者,是两个人。桓魋和他的几个兄弟一起谋反,失败后有的死了,有的逃亡在外。司马牛也为避乱而死在鲁郭门外。②亡:音义同“无”。③商:子夏自称其名。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①,下学而上达②,知我者其天乎!”(《宪问篇第十四·第三 十五章》)①不尤人:谓凡事不顺心时,不一味埋怨别人,归罪客观。尤:责怪;归咎。②下学而上达:旧注:“下学人事,上知天命。”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①。子服景伯以告②,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③,吾力犹能肆诸市朝④。”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六章》)①公伯寮:亦作公伯僚,姓公伯,名寮,字子周。愬:同“诉”,诽谤。②子服景伯:鲁国大夫,姓子服,名何,字伯,谥号景。③夫子:指季孙氏。惑:迷惑。④肆诸市朝:肆:杀人陈尸。诸:之于。市朝:市:市场;朝:朝廷。按律大夫陈尸于朝,士陈尸于市。市朝连言,只指市集、市场。公伯寮是士,当陈尸于市朝。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阳货篇第十七·第十九章》)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①。”(《子张篇第十九·第十四章》)①致:极尽的意思。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①,无以知人也。”(《尧曰篇第二十·第三章》)①知言:谓善于分析别人的言语,从语言中学会辨别是非善恶。十九、综合曾子曰①:“吾日三省吾身②——为人谋而不忠乎③?与朋友交而不信乎④?传不习乎⑤?”(《学而篇第一·第四章》)这一章是曾子自述反己省察之功。《大戴礼·曾子立事篇》说:“日旦就业,夕而反省,是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曾子的自我反省,是严守孔门“仁”的信条的。①曾子:孔子晚年的高足,名参(s5n森),字子舆,南武城(今山东费县西南)人,比孔子小四十六岁。②省(x!ng醒):察看,检查;内省(自省),反省。“三省”,有三种解释:一、三次自省;二、自省三事;三、“三”表示多次的意思。当从后者。在古书中,“三”、“九”等字,只是一般表示次数之多。③谋:计议;计策;计谋。忠:忠诚;尽心竭力。《说文》:“尽心曰忠。”④信:诚实;不欺。⑤传:传授。有两种解释:一为师传授于我,一为我传授于人。以上文“为人谋”、“与朋友交”,主语均为我,当从后解。习:含有温习、复习、演习、实习之意。 子曰:“弟子①,入则孝,出则弟②,谨而信③,泛爱众,而亲仁④。行有余力,则以学文⑤。”(《学而篇第一·第六章》)这一章提出的“泛爱众,而亲仁”,与《中庸》所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孟子所说“亲亲,仁也”、“仁之实,事亲是也”等,是一脉相承的。它表明,孔子提倡的重人爱人,是一种差等爱,即父母与他人同是人类,而在同是人类中,主要是爱父母,以爱父母为仁。这一章所反映的孔门论学,重在德行,十分注意青年人的道德伦理教育,这使孔学适应了当时的社会需要;在今天,也是值得重视的。①弟子:有两种意义:对于长辈来说,是指年龄幼少为人子弟者;对于师长来说,是指受业的门人、学生。这里当泛指前者而言。②入、出:古时“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礼记·内则》)所以,“入”是“入父宫”,“出”是“出己宫”。弟:有的本子作“悌”。“弟”、“悌”同义。③谨:慎重小心之意,引申为寡言。④泛:有的本子作“汎”,“泛”的异体字。仁:现在的注家普遍解作“仁人”、有仁德的人。如前所述,仁者,亲也,此处当作父母解。整句意谓博爱大众,尤爱父母。⑤学文:即以读书为学。整句意谓躬行重于学文。子游曰:“事君数①,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里仁篇第四·第二十六章》)①数(shu^朔):屡次;频繁。引申为烦琐。一说训为急切。数与疏相对。意谓事君交友,劝谏过于繁琐急切,其结果,或受辱,或见疏。这是一个老于世故之人的经验之谈。子曰:“兴于《诗》①,立于礼②,成于乐③。”(《泰伯篇第八·第八章》)①兴:一说,兴起,开始;一说,振奋,奋发。这一章,孔子讲的是一个人的修养途径,故从前说。兴于《诗》,即人的修养开始于学《诗经》。②立于礼:谓自立于学礼,礼能使人在社会上站得住脚。③成于乐:即完成于学乐,把乐作为教学工作的最后阶段。孔子所谓的乐,其内容和本质都离不开礼,故常“礼乐”连言。立于礼,成于乐,充分反映了礼乐的重要性。子曰:“狂而不直①,侗而不愿②,悾悾而不信③,吾不知之矣④。”(《泰伯篇第八·第十六章》)①狂而不直:狂:狂妄;粗狂。直:直率;爽直。狂而不直,谓狂妄而又不直爽,②侗(t$ng童)而不愿:侗:童蒙无知。何晏集解:“侗,未成器之人。”愿:谨慎、朴实,侗而不愿,谓无知而又不老实。③悾悾(k#ng空)而不信:悾悾:有两种解释:一诚恳貌:二、无知貌。从前解。悾悾而不信,谓貌似诚恳而又不守信用。④吾不知之矣:谓这种人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子罕篇第九·第十七章》)本章的含意,古来就有伤道、勉学、道体等多种解释与阐发,至今仍多歧义。举其要者:有的 认为,孔子这话不过是感叹光阴之奔驰而不复返罢了,未必有其他深刻的意义。杨伯峻主此说。有的认为,川流不息是孔子的思想方法与人生态度,谓自然界有如川流运行不息,人类应以此警策自己。《中国儒学辞典》持此说。有的认为,孔子这句话是辩证法。陈伯达如此说。有的认为,孔子此话是感叹世道衰微,江河日下,礼崩乐废,人心不古,乃其好古守旧思想的一种反映。蔡尚思主此说。当以后说较符合孔子思想实际。子曰:“知者不惑①,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九章》)《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八章》提出“君子道者三”,即君子之道有三:智、仁、勇。《礼记·中庸》说:“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①知:同“智”,智慧的意思。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①;可与适道,未可与立②;可与立,未可与权③。”(《子罕篇第九·第三十章》①适道:一起走向道。适:往。②立:指立于礼,事事依礼而行。③权:秤锤,引申为权衡轻重,随机应变之意。有的注家认为,此“权”字实难理解。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八章》)子曰:“贤者辟世①,其次辟地②,其次辟色③,其次辟言④。”子曰:“作者七人矣⑤。”(《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七章》)①辟世:逃避乱世而隐居。辟:同“避”,下同。②其次辟地:次一等的择地而处,避开动乱的国家。③辟色:避开君上对己不好的脸色。④辟言:听到君上对己有不好的话便离去。⑤作者七人矣:犹言这样做的已经有七位了。究竟是哪七位,无可考。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①。”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②。”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③。”(《宪问篇第十四·第四十二章》)①修己以敬:修已:即修身,修饰自身的德行。敬:戒慎。此言君子修己才能严肃地对待政事,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②人:指狭义的人,不包括百姓。旧注:“谓朋友九族。”安人,亦即齐家。安百姓,则为治国平天下。③病:犹难也。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二章》)①谓无深谋远虑者,身边必有忧患。孟子反其意曰:“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孟子·离娄下》)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①,吾末如之何也已矣②。”(《卫 灵公篇第十五·第十六章》)①如之何:意即怎么办。旧注:“‘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审处之辞也。”②末:义同“无”。犹言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子曰:“过而不改①,是谓过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章》)①而:义同“如”。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①,乐道人之善②,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③,乐佚游④,乐晏乐⑤,损矣。”(《季氏篇第十六·第五章》)①乐节礼乐:谓以礼乐调节自己为乐。②道人之善:有两说:一谓称道别人的好处;一谓诱导他人进于善。③骄乐:骄纵不知节制,恣放自骄为乐。④佚游:惰逸游荡。佚:同“逸”。⑤晏乐:沉溺于饮酒作乐。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①: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②,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③。”(《季氏篇第十六·第六章》)①侍于君子:谓陪伴君子说话。此处君子,指有德位者。愆(qi1n牵):过失。②躁:不安静。犹言躁人之辞多。③瞽:借喻人没有观察能力。《荀子·劝学》:“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瞽。”子曰:“色厉而内荏①,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②?”(《阳货篇第十七·第十二章》)①色厉内荏(r7n忍):厉:威严。荏:软弱。②窬(y*余):墙洞。穿窬:意为挖孔。穿窬之盗:即挖墙壁的窃贼。周公谓鲁公曰①:“君子不施其亲②,不使大臣怨乎不以③。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④。”(《微子篇第十八·第十章》)①鲁公:周公的嗣子伯禽,封于鲁。②施:亦作“弛”,弃亡。③以:用也。④无求备于一人:谓不要对一个人求全责备。 (二)政治类子曰:“遭千乘之国①,敬事而信②,节用而爱人③,使民以时④。”(《学而篇第一·第五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的政治主张。他从执政者的角度,提出了五条:敬事,取信于民,节用,爱人,使民以时。朱熹《论语集注》:“言治国之要。在此五者。亦务本之意也。”“务本”即所谓“行仁”。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人”与“民”是有根本区别的:“人”指官吏,要加以爱护;“民”指老百姓,只能供役使。正如鲁迅先生所指出:“孔夫子曾经计划过出色的治国的方法,但那都是为了治民众者,即权势者设想的方法,为民众本身的,却一点也没有。”(《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①道:治理,用作动词。千乘(sh8ng剩):千辆兵车。千乘之国:古代按土地。人口出兵车,即可以出一千辆兵车的国家,每车用四匹马拉,配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后勤二十五人。旧注:“千乘之国者,百里之国也。”这在孔子时代已经不算大国。②敬事:敬:谨慎;不怠慢。事:指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信:信用;不欺诈。③爱人:有两种解释:一是泛指爱一般人;一是特指爱士大夫以上各阶层的人。根据孔子关于“仁”的特定含义,以及这里人与民的对称,当以后者为是。④使民以时:即孟子所谓“不违农时”(《梁惠王上》)之意。子禽问于子贡曰①:“夫子至于是邦也②,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③?”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④。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⑤!”(《学而篇第一·第十章》)这一章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孔子周游列国,每到一个国家,起先均能得到信任而“闻其政”,但毕其一生,终未得到任何一个国君委以重任,而大行其道于世,这是为什么?子贡的回答,显然只是一种表象;从朱熹到康有为等人,则归结为时君“私欲害之”,同样也不能说明问题。只有从孔子所处的时代,和他逆时代潮流而动的政治态度中,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①子禽:姓陈名亢,字子禽,即原亢。孔子弟子。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卫人,比孔子小三十一岁。孔子的高足,以善于言辞著称。②夫子:古时对尊长的敬称。在《论语》中,孔子的弟子称孔子为夫子,遂特指孔子。后来沿袭用以称老师。③抑:反语词。抑或;还是。④温、良、恭、俭、让:温:温和,温厚;良:善良,易善;恭:严肃,恭敬;俭:节俭,节制;让:谦让,谦逊。⑤其诸:疑问语词。或者;或许;恐怕。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①,居其所②,而众星共之③。”(《为政篇第二·第一章》)以道德力量感化人民,亦即所谓人治,是孔子以礼治国的政治主张的重要内容。①北辰:即北极星,古人称为天之中心。②所:处所;位置。③共(g%ng拱):“拱”的本字,环绕、环抱之意。 子曰:“道之以政①,齐之以刑②,民免而无耻③;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④。”(《为政篇第二·第三章》)这一章,比较了法治与礼治的优劣。孔子的结论是:礼治优于法治。①道:有的本子作“导”。有两种解释:一、引导:诱导;二、治理;管理。从前说。政:指法制刑政。②齐:整齐;统一。刑:刑罚。③免:意谓免于刑罚。④格:有多种解释,如有解为正、至、来的,也有训为革(改革、革新)的,更有作归服、向往讲的。其义大致相近,都是指革面洗心的意思。哀公问曰①:“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②:“举直错诸枉③,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为政篇第二·第十九章》)这一章孔子论政,中心是讲用人问题。《颜渊篇第十二·第二十二章》也重提了“举直错诸枉”这一用人思想。这是从孔子的德治,亦即礼治的要求出发的。像少正卯那样的人,他是决不会视作正直者而予以起用的。所以,孔子的“举直错诸枉”,同今天的“任人唯贤”是两码事,而并不是什么“古今通义”。①哀公:鲁国国君。姓姬名蒋,哀是谥号。孔子是鲁人,所以哀公上面不加鲁字。②对曰:“《论语》记载臣下对国君的询问都用“对曰”,以示尊敬。③举直错诸在:有两种解释:一说“举正直之人用之,废置邪枉之人”;一说“直者居于上,而枉者置之下”。今从前说。举:举用的意思。直:正直,此处指正直的人。错:此处借用为“措”,安置、废弃之意。枉:邪曲,此处指邪曲的人。季康子问①:“使民敬、忠以劝②,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③,则忠;举善而教不能④,则劝。”(《为政篇第二·第二十章》)这一章孔子论政,在于论述德治、亦即礼治的一些具体内容和方法。①季康子:姓季孙名肥,鲁哀公时正卿。康是谥号。②以:连词,或解为而,或解为和,均可通。劝:勉励。此处是指自勉之意。③孝慈:一说当政者自身应孝慈;一说当政者应引导百姓孝慈。对老曰孝,对幼曰慈。④善、能:善:指德。能:指才。或谓孔子曰①:“子奚不为政②?”子曰:“书云③:‘孝乎惟孝,友于兄弟。’④施于有政⑤,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为政篇第二·第二十一章》)这一章孔子论伦理道德与参政的关系,是一种自我解嘲的违心之言。政治道德与参政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其实,孔子本人对做官从政是很积极的。为了谋求一官半职,他不辞辛劳,周游列国,这个事实本身,就否定了他这句托辞。连朱熹也都看出了这一点:“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论语集注》) ①或:有,犹言有人。②奚:何,为什么。③书:指《尚书》。④孝乎惟孝,友于兄弟:两句见伪古文《尚书·君陈篇》。前句意谓孝于父母,后句意谓善于兄弟。“孝乎惟孝”,有的本子作“孝于惟孝”。⑤施于有政: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是《尚书》的话;一种认为是孔子的话。兹从后者。其义亦有两解:或释为施行到政事中去,或释为影响到政治上去。两说皆可通。施:施行;延及。有:古文加于名词之前,无意义。子曰:“夷狄之有君①,不如诸夏之亡也②。”(《八佾篇第三·第五章》)①夷狄:古代泛称我国东方各族为“夷”,北方各族为“狄”,因用以泛指汉族外的异族人。②不如:不及。诸夏:周代王室所分封的诸国,亦作华夏,汉族先民或中国(中原)的古称。亡:古书多借用为无字,借用时亡、无读音相同。定公问①:“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篇第三·第十九章》)这一章孔子阐述忠与礼的关系。历来注家的诠释,侧重点有所不同。汉儒比较侧重于对君主的要求,强调君上应依礼对待臣下,臣下也就能尽忠于君上。宋儒比较侧重要求双方共同遵守,君能以礼待臣,臣亦能尽忠以遇君。或曰,双方贵于各尽己责,君不患臣之不忠,患我礼之不至;臣不患君之无礼,患我忠之不尽。愈后,愈侧重于对臣下的苛求,即使君上无礼,臣下也应尽忠,以至发展到不问是非的愚忠。这是儒家关于君臣关系思想发展的总趋势。然孔子对君臣之问,针对鲁昭公之失误,则主要在所以为君者,故以前说较符合当时情况。①定公:鲁国君,名宋,定是谥号。哀公之父,昭公之弟,继昭公而立。在位十五年。孔子任鲁国司寇,约在定公九年至十二年。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泰伯篇第八·第九章》)这一章提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十分清楚地表述了孔子的愚民思想和愚民政策。意谓老百姓只能使他们照着我们的意见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何要这样做。但是,长时期来,这一章却成了《论语》中争论最多的章节之一。有些注家学者,或以断句的方式,或在“民”字上别生解释,竭力为古人辩解;甚至把民主政治、群众路线等近现代的政治概念强加于孔子。在断句方面,有的断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的断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在“民”字的诠释上,有的释“民”为“弟子”,有的释“民”为“下愚”。等等。其用意均在于否认孔子有愚民思想。不过,或于古汉语语法不合,或根据不足,都难以自圆其说。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泰伯篇第八·第十四章》)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①”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六章》)①已见《泰伯篇第八·第十四章》。②《周易·艮卦·象辞》有此言。 子曰:“巍巍乎①,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②!”(《泰伯篇第八·第十八章》)①巍巍乎:高大貌。②禹:夏后氏部落长,炎黄联盟首领,夏朝建立者。姒姓,名文命,亦称大禹或夏禹。以治水著称于史。相传受舜的禅让而即帝位,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统治者。与(y)育):参预;关连。这里含着私有、享受的意思。不与:有三说:一说,舜禹有天下,选贤任能,不亲预其事,无为而治;或说,舜禹以禅让得天下,尧禅舜,舜禅禹,非求而得之;又一说,舜禹有天下,处之泰然,其心邈然若与己不相关。三说皆可通。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①。荡荡乎②,民无能名焉③。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④。”(《泰伯篇第八·第十九章》)①则:一解作准则,谓尧之德可以与天相平;一解作效法,谓尧取法于天。今从前解。②荡荡:空广貌。③名:形容;称说。民无能名焉,谓百姓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赞美他了。④焕:光辉。文章:指礼乐法度。焕乎其有文章,意谓他制订的礼乐法度是多么光辉呀。子曰:“禹,吾无间然矣①。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②,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③,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④。禹,吾无间然矣。”(《泰伯篇第八·第二十一章》)①间(ji4n箭):缝隙;空隙。引申为嫌隙。此处指非难、批评的意思。吾无间然矣,谓我对他没有什么批评的了。②菲(f7i匪):菲薄。③黻(f*弗)冕(mi3n免):黻:祭祀时穿的礼服。冕:此处指祭祀时戴的帽子。④卑:位置低下。与“高”相对。卑宫室,低矮的宫室。沟洫(x)畜):水道;沟渠。此处指农田水利而言。齐景公问政于孔子①。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栗,吾得而食诸②?”(《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一章》)①齐景公:齐国国君,名杵臼。②诸:“之乎”的合音。子曰:“听讼①,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②。”(《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三章》)①听讼:审理诉讼案件。②必也使无讼乎:犹言一定要使人间无讼事。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①,孰敢不正。”(《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七章》)①帅:同“率”,带头。子帅以正,旧注:“正一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礼记·哀公问》篇:“君为正,则百姓从 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①,虽赏之不窃。”(《颜渊篇第十二·第十八章》)①苟:如果;假若。欲:贪欲;贪求财货。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①,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②?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③。”(《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九章》)①就:成就,成全。②子为政,焉用杀:这是孔子法学思想的一个方面,倡导礼刑相反论,主张不用刑、不杀盗;另一个方面却提倡大刑用甲兵,主张把盗杀光。(参看《左传昭公二十年》)③草上之风必偃:犹言风加在草上,草必防风倒下。上,一作“尚”,加的意思。偃:仆;倒。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①。”请益②。曰:“无倦③。”(《子路篇第十三·第一章》)①先之劳之:之:指民众。先之:一切政教,当以躬行为先;劳之,要民信服,须为民事而勤劳。②益:犹言更进一步。③无倦:不要懈怠。无:通“毋”。仲弓为季氏宰①,问政。子曰:“先有司②,赦小过③,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④?”(《子路篇第十三·第二章》)①宰:总管。②先有司:一说,先由有司者治其事;一说,以择有司为先。有司,负责管理各种具体事务的官吏。今从前说。③赦:赦免。④人其舍诸:犹言别人会舍他不举吗?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①,子将奚先②?”子曰:“必也正名乎③!”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④!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⑤!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⑦。”(《子路篇第十三·第三章》)这一章,孔子集中论述了关于正名的政治伦理思想。正谓正定,名谓名分,实即礼乐等级制度。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社会急剧变化,呈现了“名实相怨”即名不副实的矛盾。当时卫国父子争位,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孔子认为即原于名不正。所以治理卫国,必须从正名始。正名的要求,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维护等级伦理制度,恢复礼治。①卫君:卫出公辄,卫灵公孙,其父蒯聩被卫灵公驱逐出境。卫灵公死后,蒯辄继位。蒯聩要回国争夺君位,遭到蒯辄拒绝,于是出现了父子争位 的现象。②奚:何;胡。③正名:古来注家异说纷纭,有谓“正百事之名”,有谓“正书字”;此处则指必先正父子之名。④迂:拘泥固执,不切实际。⑤野哉由也:指责子路言词粗野。⑥阙:同“缺”,存疑的意思。⑦苟:苟且;草率。子曰:“其身正①,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路篇第十三·第六章》)①其:指当政者。孔子提出为政必先正己的要求,是有积极意义的。子曰:“鲁卫之政①,兄弟也。”(《子路篇第十三·第七章》)①鲁卫之政:鲁国是周公旦的封地,卫国是康叔的封地。周公旦和康叔是兄弟,两国政治状况也相似。子适卫,冉有仆①。子曰:“庶矣哉②。”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③?”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子路篇第十三·第九章》)这一章,孔子提出了先富后教的社会政治思想,即通过道德教化以使民守札。正是在这一点上,同去食存信(十二·七章)的思想统一起来。①仆:指驾车。②庶:众多,富庶。此处指卫国人口多。③又何加:意谓又该做些什么呢。子曰:“苟有用我者①,期月而已可也②,三年有成③。”(《子路篇第十三·第十章》)①苟:如果;假如。②期月:一周年。期,有的本子亦作“朞”(j9姬)。一说,古以一年为期,“月”字应是衍文。可:仅可而有不足之意。③成:成效。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①。诚哉是言也!”(《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一章》)①胜残去杀:胜残:克制残暴;去杀:废除杀戮。子曰:“如有王者①,必世而后仁②。”(《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二章》)①王者:指能行王道以治天下者。②世:古代三十年为一世。必世而后仁,意谓王者亦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①?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②?”(《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三章》) ①本章同《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七章》“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以及本篇《第六章》“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等,均是申明儒家“政者正也”的“正身”即“修身”的伦理道德观念,认为自身的道德修养是一切人立身处世的根本。对这种思想要进行分析。“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无疑是正确的,且至今足以为一切当政者戒。“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则片面夸大了“正身”的意义和作用,导致人治思想的形成。①于从政乎何有:意谓如果自身正,治理政事还有何难呢?②如正人何:犹言自身不正,又如何去正人呢?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①?”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②?如有政,虽不吾以③,吾其与闻之④。”(《子路篇第十三·第十四章》)①晏:晚。②其事也:事:指季氏家之私事,而非国政。也:同邪,疑问辞。③虽不吾以:以:用也。谓我虽不见用。④吾其与闻之:与(y)):参预,犹言如若有政事,我也该预闻到的。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①?”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②。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③’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五章》)①诸:“之乎”的合音。②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几”有两说:一说,期望的意思,意谓说话不能如此般的期望;一说,近的意思,意即说话不可能到这个地步,只是近似罢了。两说均通。③此句犹言我当国君没有什么可乐的,唯一的乐趣就是说话没有人敢违抗。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①,远者来。”(《子路篇第十三·第十六章》)①说:同悦。“近者悦,远者来”的儒家社会政治观点,既有反对暴政虐民的因素,又有掩盖剥削政权本质的一面。子夏为莒父宰①,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②,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七章》)①莒父:鲁国邑名。②欲速则不达:旧注:“欲事速成,则急遽无序,而反不达。”谓办事一味图快,反难以达到目的。子曰:“善人教民七年①,亦可以即戎矣②。”(《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九章》) ①善人:指君子贤人。②即戎:意指参军作战,执戈卫国。旧注:“即,就也;戎,兵也。”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①。”(《子路篇第十三·第三十章》)①旧注:“言用不习之民使之攻战,必破败,是之谓弃之。”不教民,即不教之民,指未经过教导训练的老百姓。弃之:抛弃的意思。子路宿于石门①。晨门曰②:“奚自③?”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八章》)这一章所说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孔子硬要“从周”,把周礼复兴于东方,使春秋时代倒退回西周文武周公的时代;一种是孔子反对周礼,反对倒退,使尽自己的力量把时代推向前进。显而易见,孔子属于前者,而不属于后者。①石门:地名。旧注:“石门,鲁城外门也。”“外门,当谓郭门也。”②晨门:旧注:“主晨夜开闭也”,即看守城门的人。③奚自:从哪里来?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五章》)①恭己正南面:恭己:敬德之容。正南面:帝王临朝。犹言帝王之道,贵在无为清静而民化之,恭以自守,任官得人,群贤分职,天下大治。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二十八章》)①察:考察。强调独立思考与实地观察的重要性。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①,政逮于大夫四世矣②,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③。”(《季氏篇第十六·第三章》)①禄:爵禄。禄之去公室,谓爵禄不从君出。五世:指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五代。②逮:及。逮于大夫,谓政权落到大夫手中。四世:指季孙氏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四代。③三桓:鲁国的三卿孟孙、叔孙、季孙,都出于鲁桓公,故称三桓。公山弗扰以费畔①,召,子欲往。子路不说②,曰:“末之也已③,何必公山氏之之也④!”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⑤?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⑥?”(《阳货篇第十七·第五章》)①公山弗扰:又作公山不狃,季氏的家臣。以费畔:据费城反叛。②说:同“悦”。③末之也已:谓没有地方去就算了。末:无。之:往。已:止。 ④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谓何必一定要到公山氏那里去呢?前一“之”字是助词;后一“之”字是动词,去到的意思。⑤徒:犹空也。⑥为东周:有两解:一曰:“兴周道于东方”;一曰不致像东周一样无所作为。今从前解。周道即西周文武周公之道。佛肸召①,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②,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③,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④;不曰白乎,涅而不缁⑤。吾岂匏瓜也哉⑥,焉能系而不食!”(《阳货篇第十七·第七章》)①佛肸(b@x9必希):晋国大夫赵简子的家臣,中牟邑宰。②亲于其身为不善者:谓本身做坏事的人。③以中牟畔:据中牟反叛。中牟:地名。④磷:薄;损伤。⑤涅(ni8聂)而不缁(z9资):言染也染不黑。涅,黑土;黑色染料。此处用作动词。缁:黑色。⑥匏瓜:有两种解释:一说葫芦中的一种,味苦不能食用;一说星名,言人有才智,不能系天而不为人所用。从前说。柳下惠为士师①,三黜②。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③,何必去父母之邦?”(《微子篇第十八·第二章》)①士师:典狱官。②黜(ch)触):贬斥;废除。③枉道:邪道。长沮、桀溺耦而耕①。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②。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③?”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④,而谁以易之⑤?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⑥,岂若从辟世之士哉⑦?”耰而不辍⑧。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⑨:“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微子篇第十八·第六章》)①长沮、桀溺:两隐者,真实姓名已不可考。耦而耕:古代耕田的一种方法,即二人并力松土。②津:渡口。③执舆:就是执辔。拉缰绳的本是子路,因子路下车问路,所以孔子代为驾御。④滔滔:乱貌。⑤以:与。犹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⑥而:同“尔”。辟:同“避”。辟人之士:指孔子。⑦辟世之士:桀溺自谓。⑧耰(y#u忧):用土覆盖种子。辍:止。⑨怃然:怅然,失意貌。孟氏使阳肤为士师①,问于曾子②。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③。”(《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九章》)①阳肤:曾子弟子。士师:典狱官。②问于曾子:阳肤问。③哀矜而勿喜:旧注:“民之离散,为轻漂犯法,乃上之所为,非民之过,当哀矜之,勿自喜能得其情。” 尧曰①:“咨②!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③。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④,敢用玄牡⑤,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⑥,简在帝心⑦。朕躬有罪⑧,无以万方⑨;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赉⑩,善人是富。“虽有周亲(11),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12),审法度(13),修废官(14),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15)。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16)。敏则有功(17),公则说(18)。(《尧曰篇第二十·第一章》)①尧曰:本章可以说都是残简断文,语皆零杂而无伦序,古今颇多异说。尧曰以下引号内是尧禅让帝位给舜时说的话。②咨:感叹词。③允执其中:允:诚信。中:中正之道。谓老实掌握着那中道吧。④予小子履:“予小子”是上古帝王自称之词。履:相传商汤又名履。这一段是商汤向天祈祷求雨的话。⑤玄牡:黑色的公牛。⑥帝臣不蔽:帝臣:指贤人。蔽:掩蔽。⑦简在帝心:谓惟帝所命。简:选择义。⑧朕:我,贵贱者同用。从秦始皇起,专作帝王自称。⑨无以万方:即无及万方,不要牵连大家。⑩大赉(l4i赖):上天的大赐。赉:赏赐。(11)周亲:至亲。“虽有周亲”四句是周武王封诸侯之词。(12)谨权量:即认真检验审定衡器量器。权:秤锤。量:斗斛。(13)审法度:度:长度。亦即审定度量衡,非指法律制度。(14)废官:旧注:“或有职而无其官,或有官而不举其职,皆曰废。”(15)所重民食丧祭:有两种标点:一、所重:民食,丧,祭;二、所重:民,食,丧,祭。(16)信则民任焉:有的认为此五字是衍文。(17)敏:奋勉。(18)说:同“悦”。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①,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②,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③,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④;慢令致期,谓之贼⑤;犹之与人也⑥,出纳之吝⑦,谓之有司⑧。”(《尧曰篇第二十·第二章》)①屏(b!ng饼):亦作“摒”。除去;弃;逐。②慢:怠慢。③尊其瞻视:犹目不邪视。④不戒视成:谓不事先告戒而到时要求立刻成功。⑤慢令致期:谓缓于前而急于后,开始不严加督促,到时候又限期完成,是有意贼害其民。⑥犹之与人:犹言同样是给人以财物。犹之:同样。与:给与。⑦出纳:此处只有“出”的意义。⑧有司:旧注:“谓主典物者也,犹库吏之属也。⋯⋯人君若物与人而吝,即与库吏无异。” (三)经济类子华使于齐①,冉子为其母请粟②。子曰:“与之釜③。”请益④。曰:“与之庾⑤。”冉子与之粟五秉⑥。子曰:“赤之适齐也⑦,乘肥马⑧,衣轻裘⑨。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⑩。”(《雍也篇第六·第四章》)①子华:公西赤的字。②冉子:即冉有。粟:古代也称“禾”、“稷”、“谷”。粮食的通称。③釜(f(甫):古代量器。也叫“鬴”。春秋、战国时代流行于齐国,六斗四升为一釜。④益:增长;加多;补助。⑤庾(y(羽):古代量器。一说二斗四升为一庾,一说十六斗为一庾。孔子不欲多给,从前说。⑥秉(b!ng丙):古代量器。十六斛为一秉,一斛十斗。⑦适:往;去到。⑧乘肥马:乘坐肥马驾的车。⑨衣:用作动词,穿的意思。⑩周急不继富:周:周济;救济。急:穷迫的意思。继:接济;增益。意谓周济穷困的人而不接济富人。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①?”曰:“二②,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颜渊篇第十二·第九章》)①盍彻乎:盍:何不。彻:相传为周代的租赋制度,即十分取一的税法,“什一而税谓之彻”。②二:十分取二的税法。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宪问篇第十四·第十章》)季氏将伐颛臾①。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②。”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③,且在邦域之中矣④,是社稷之臣也⑤,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⑥,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⑦:‘陈力就列⑧,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⑨?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⑩,龟玉毁于椟中(11),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12)。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13)。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14)。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15)。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16),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17)。”(《季氏篇第十六·第一章》)①颛臾(zhu1ny*专鱼):鲁国的附庸国。②有事:指用兵。③东蒙主:东蒙:蒙山。主:主持祭祀的人。④邦:或作“封”。⑤社稷:犹云公家。其时鲁国分为四,季氏取其二,孟孙叔孙各取其一,独附庸之国尚为公臣,为社稷之臣,季氏不当伐。⑥夫子:指季氏。⑦周任:人名,故史官。⑧陈力就列:言当拿出才力,按自己所能以就位。陈:摆出来。列:位。⑨相:辅助。⑩兕(s@四)野牛;一说雌的犀牛。柙(xi2侠):关野兽的木笼。(11)椟(d*读):木柜;木匣。(12)费:季氏的采邑。(13)舍曰欲之:私心 所欲。舍同“捨”。(14)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当作“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董仲舒《春秋繁露·度制》篇解释道:“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以此为度而调均之,是以财不匮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15)既来之,则安之:指修文德以使远人归服,施恩惠以使来者安存。(16)季孙之忧:季氏是鲁公室的大夫,颛臾是天子的封国。季氏伐之,违犯了周的分封制和征伐制,破坏了等级之礼。是以孔子认为,季氏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17)萧墙:指鲁君。萧字从肃来。萧墙是鲁君所用的屏风。人臣来见国君,至此便肃然起敬。 (四)教育类子曰①:“学而时习之②,不亦说乎③!有朋自远方来④,不亦乐乎!人不知⑤,而不愠⑥,不亦君子乎⑦!”(《学而篇第一·第一章》)这是《论语》第一篇第一章,专论学习,着重讲述学习的方法和态度,两千多年来,在知识分子中广为流传,影响甚深。孔子生平以“学不厌而教不倦”自许,这一章可视为孔子自学之自述,但不宜把它当作孔子毕生经历的写照与总结,因为它不能概括孔子为礼而奔走呼号的一生。①子:古代男子的美称或尊称。《论语》中的子,特指孔子。孔子弟子惟有子、曾子二人称子,闵子、冉子仅一见。宋理学家认为,《论语》成书于有子、曾子的门人,故除孔子外,独称这二人为子。子曰:孔子说。《论语》中的子曰,都是这个意思。②学:学习,指学修己的道理和为人的知识,今人以求知识为学,古人则以修养为学,学必兼诵行,其义乃全。时:古意指适时,一定的时候。宋以后注家有解作“时时”、“时常”的,非古义。习:一般作复习、温习,引申为学习;古书中还有实习、演习的意义。此处着重指后者。不宜视习为诵习。③说(yu8阅):通“悦”,喜悦,高兴。④有朋:古本有作“朋友”、“友朋”的。旧注“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此“朋”字即指弟子,志同道合者。《史记·孔子世家》云:“定公五年,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整句意谓以文会友,教学相长是一件乐事。⑤人:当指人君,非一般概念的人,即注⑦在高位的诸侯或卿大夫。不宜解作人家、别人。⑥愠(y)n运):含怒,怨恨。意指心中稍有不平,而非指大怒。⑦君子:对统治者和贵族男子的通称,常与被统治的所谓小人或野人相对举。《论语》中的君子,泛称有才德的人或在高位的人,此处指前者。子夏曰①:“贤贤易色②;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③;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学而篇第一·第七章》)这一章,子夏申述孔门论学注重德行,学习效果以行为作检验,并无朱熹所言废学之意。①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孔子晚年的高足,少孔子四十四岁,以文学著称。②贤贤易色:前一贤字,意为尊重,用作动词。后一贤字,原意指贤人,此处引申为妻子。易:改变;轻视。色:美色;色貌。贤贤易色,意谓尊重妻子,重其品质,而轻其色貌。③致:送达;献纳。致其身,意谓纳身于职守。子曰:“君子食无求饱①,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②,可谓好学也已。”(《学而篇第一·第十四章》)这一章是谈君子对好学的几点要求。这里所说的君子,当指有德者。而所谓好学,主要指的是行为、道德修养,而不光指一般的书斋苦读。孔门的好学,大致包括笃信学问、勤求学问、实行学问等内容,这是可取的。但值得注意的是,“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一类的话,孔子说了不少,而 对照其自身的生活,却颇不一致。①无:无暇;不及。下同。②有道:有道德者,或有道艺者。正:有两种解释:一、正其是非,判其得失;二、匡正,端正。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①?”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②,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③,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④,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⑤。”(《学而篇第一·第十五章》)这一章从一方面反映了孔门的教学情况。循循善诱,举一反三,这是孔子的教学方法,值得肯定;贫而乐道,富而好礼,这是孔子的教学要求,应予分析。①何如:文言虚词,意为“怎么样”。②贫而乐:皇侃《论语义疏》,“乐”下有“道”字,从之。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见《诗经·卫风·淇奥》篇。有两种解释:一说治骨曰切,治象牙曰磋,治玉曰琢,治石曰磨,不经过加工,四种材料均不能成器,意谓学问之功力;一说加工骨和象牙,切了还要磋,加工玉和石,琢了还要磨,意谓精益求精。从前说。④赐:子贡的名。《论语》中孔子对学生一般都称名。⑤告诸往而知来者:诸:此处同“之”。往:过去的事,此处指已经教过的内容。来:未来的事,此处指尚未教的东西。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①,三十而立②,四十而不惑③,五十而知天命④,六十而耳顺⑤,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为政篇第二·第四章》)这一章是“夫子自道”,即孔子自述其生平进学修业的经历。其中最关键的阶段是“三十而立”。“立”什么?孔子自己回答:“立于礼”(八·八章);并说:“不学礼无以立”(十六·十三章);“不知礼无以立也。”(二十·三章)《左传》记载孟僖子令其子去跟孔子学礼时也说:“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皇侃《论语义疏》:“礼为立身之本;人若不知礼者,无以得立其身于世也。”张载说:“强礼然后可与立。”“立于礼”的最终要求是“不逾矩”。矩,即规矩,亦即一切法度准则。在孔子的心目中,礼就是最根本的矩。从“三十而立”,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可见孔子一生都尚礼。①有:同“又”②立:有多种说法:前人有“学立”、“立身之本”、“有所成立”等说;今人有“指学问已经成立”、“办教育”与“立于礼”之说。当以“立于礼”为是,意即立身处世能合乎礼。③不惑:不被异端邪说和外界的事物所迷惑。④天命:孔子不是宿命论者,但也讲天命,历来注疏家有多种解释,学术界亦有争论。刘宝楠《论语正义》:“命,使也。言天使己如此也。”孔子自己的说法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二十·三章)。⑤耳顺:古来有多种解释。郑玄注:“耳顺,闻其言而知其微旨也。”孔子自己也曾说:“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子曰:“吾与回言①,终日不违②,如愚。退而省其私③,亦足以发④,回也不愚。”(《为政篇第二·第九章》)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门生。这一章是讲颜回初就学于孔子时,孔子对他的印象和评价。从中可以看出,孔子十分赞赏颜回在学习中能有所发挥。在另一处,孔子又指出:“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悦)。”(十一·四章)孔子注意教学相长的思想,是值得重视的。①回:姓颜名回,字子渊,鲁国人,少孔子三十岁。一说,字渊,小孔子四十岁。孔子早年的高足。②不违:从不提出不同意见,无所问难,如愚人。③退而省其私:一说“既退还而省察其在私室与三二子论释道义”;一说“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默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皆可说通。意谓孔子考察颜回课后自修的情况。④发:发明;发挥。子曰:“视其所以①,观其所由②,察其所安③,人焉瘦哉④?人焉瘦哉?”(《为政篇第二·第十章》)这一章是孔子言考察一个人的方法。本于《大戴礼·文王官人》篇:“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①所以:有几种解释:一作相与讲,即所结交的朋友;一作动因讲,即所抱有的动机。以:因为的意思。似解为行为的动机较妥,即因何而为此事。②所由:由:经由的意思。所由,即指其行为的趋向,意谓如何般地去完成此事。③所安:安:安定,安乐之意。所安,即指其行为的心情与意态,意谓做此事时于心安与不安。④人焉瘦哉:焉:何处。瘦(s#u搜):隐藏;藏匿。整句意谓此人向何处隐匿呀?子曰:“温故而知新①,可以为师矣。”(《为政篇第二·第十一章》)“温故而知新”,是孔子对于为人师表者的一种要求。它与《子张篇第十九·第五章》“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相益彰,与《礼记·学记篇》“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相发明。①温故而知新:古来有几种解释:一是从温习旧知识中,获得新的启示、新的发现;一是把温故与知新并列起来,“既温寻故者又知新者”;一是认为故指的是古,新指的是今。从前说。子曰:“君子不器①。”(《为政篇第二·第十二章》)“君子不器”,是孔子对于博与专关系的一种简单论述,也是对别人批评他“博学而无所成名”(九·二章)的一种回答。①君子:指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器:指器具。各种器具都有专门的功能,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犹今之各类专门家近之。不器,并非无用之谓,而是指博学多能,不以一技一艺为限,犹今之所谓通才近之。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为政篇第二·第十三章》)这一章是孔子简述言行关系,主张行在言先,言随行后,与“敏于事而慎于言”(一·十四章)等论述相发明。本于《大戴礼·曾子制言篇》:“君子先行后言”;《立事篇》:“君子微言而笃行之。”子曰:“学而不思则罔①,思而不学则殆②。”(《为政篇第二·第十五章》)这一章是孔子言学与思的关系,提倡学与思结合。《中论·治学》篇:“孔子曰:弗学,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以为人师矣。”《论语》中也还有许多章分别谈到学与思的两个方面。杨树达《论语疏证》:“此章与上温故知新章相表里。温故而不能知新者,学而不思也;不温故而欲知新者,思而不学也。”①罔,通“惘”,迷惑貌。引申为诬罔,受欺骗的意思。一说犹罔罔,无知貌。均说得通。②殆(d4i怠):危险;疑惑。旧注有以作“疲殆”解的,似较勉强。子曰:“攻乎异端①,斯害也已②。”(《为政篇第二·第十六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反异端的思想。孔子是一贯反对争鸣的。孔子时,虽然尚未有杨、墨、佛、老,但客观上存在着和儒家相背离的思想言论,并且已经出现了诸如少正卯、邓析等被孔子视为异端的人物。对此,孔子认为是一种祸害,坚决采取批判、反对的态度。有的注家、学者把异端解作“两端”,“一事必有两头,如一线必有两端”,“执其两端,则自见有一中道。”这就曲解与掩盖了孔子反异端的思想,未必和本章的旨意相合。①攻:有两种解释:一解作治,治学,攻读;一解为攻击,批判。当从前解。异端:更有多种解释,有的认为是指诸子百家之类的杂书,有的认为是指索隐行怪之类的小道,有的认为是指正常学业以外的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情,有的认为异端就是两端;在两端中,又有认为“各为一端,彼此互异”,还有认为“执其两端,则自见有一中道”。对于孔子儒家来说,异端实指不合其正统的思想和理论及其代表人物。②斯:代词,这。害:祸害。也已:语气词。子曰:“由①,诲女知之乎②!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③。”(《为政篇第二·第十七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对待知识的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荀子·子道》篇也较详细地记载了这一段话:“故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言要则知,行至则仁。既知且仁,夫恶有不足矣。”①由:姓仲名由,字子路,卞人。孔子早年高足,少孔子九岁。②诲:教导;训诲。女:古书里多借用“女”为 “汝”,读音亦变同“汝”,即你。知:用作动词,知道;亦可释为志,记住。③知:用作名词,智慧,引申为聪明。子曰:“见贤思齐焉①,见不贤而内自省也②。”(《里仁篇第四·第十七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谦虚好学的学风。孔子倡导“学而不厌”,且“学无常师”,见善思齐,见恶而改,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人人皆可为己师。遇贤德之人,则思与之相等;遇不肖者,则反躬自省有无同样过夫。朱熹《论语集注》:“胡氏曰:‘见人之善恶不同,而无不反诸身者,则不徒羡人而甘自弃,不徒责人而忘自责矣。’”①思齐:包咸《论语章句》:“思与贤者等。”意谓向贤者看齐。②省(x!ng醒):郑玄《论语注》:“省:察也,察己得无然也。”内自省,意谓内心自反省。子曰:“古者言之不出①,耻躬之不逮也②。”(《里仁篇第四·第二十二章》)本章与四·二十四章,都是以言行一致为美德,反对言过其行,和十四·二十七章“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同义。①古者言之不出:意谓古人不肯轻易出言。②耻:用作动词,以为可耻的意思。躬:指躬行。逮(d4i代):及;到。耻躬之不逮也,意谓以自己的行为跟不上为可耻。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①”(《里仁篇第四·第二十四章》)本章与一·十四章“敏于事而慎于言”意思相同。①讷(旧读n4那):出言迟钝。敏:敏捷。整句意谓:君子总想说话要郑重而做事要敏捷。子贡曰:“夫子之文章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②,不可得而闻也③。”(《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三章》)①文章:有几种说法:一指孔子所传授的诗书礼乐等古代文献;一指威仪文辞;一指孔子修己、经世、济众、安人的志行。今从前说。②性:指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亦即人性。天道:当指天(自然)和人(人类社会)吉凶祸福的关系。孔子少言性,符合《论语》实际。③不可得而闻也:有两种理解:一谓从来没有听到过;一谓子贡初次听到而发出的惊喜之词。子贡当时的意指,今天已实难明了了。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①?”子曰:“敏而好学②,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五章》) 孔子倡导的“学无常师”,“不耻下问”,反映了学习的客观规律,自古来成为学人的座右铭。“不耻下问”,不仅是不以向地位低下的人请教为耻,而且还要做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八·五章)这是为学的基本态度和要求。①孔文子:名圉(y)语),卫国大夫。文是他的谥号。《左传》记载其人私生活有问题,子贡怀疑为什么他死后还能谥为文。②敏:敏捷;奋勉。此处以释勤勉为胜。子在陈①,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②,斐然成章③,不知所以裁之。”(《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二章》)①陈:国名,姓伪。在今河南开封以东,安徽亳县以北一带地方,都于宛丘,即今河南淮阳县。②党:乡党。吾党之小子,指孔子在鲁国的弟子。狂简:狂:老大。简:或谓疏略,或指大的意思。狂简,一说志大才疏,一说进取有大志。从后说。③斐(f7i匪)然成章:斐:文采貌。章:文章。“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谓犹如布帛,已编织成章,但尚不知如何裁剪,才能成材。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①。”(《公冶长篇第五·二十七章》)①讼:责备。意谓我还没有看见一个能够看到自己的过错而又能在内心责备自己的人。子曰:“十室之邑①,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八章》)从这一章可以看出,孔子是十分强调好学的。他除了肯定自己好学,也肯定颜渊好学外,从不轻易以好学许人,“未闻好学者也”(六·三章)。孔子的好学,重行不重知,除书本知识外,更指多闻,多见,多实践,不迁怒,不重犯错误等。①十室之邑:指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地方。这里的“十”是指少而言。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①,不贰过②。不幸短命死矣③。今也则亡④,未闻好学者也。”(《雍也篇第六·第三章》)①迁怒:迁:迁移;转移。迁怒,把对这个人的怒气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去。②贰过:贰:有重复的意思。贰过,重犯同样的错误。③短命:颜回死时年仅三十一岁。另据《史记》则为四十一岁。④亡(w*吾):通“无”。子曰:“贤哉①,回也!一箪食②,一瓢饮③,在陋巷④。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⑤。贤哉,回也!”(《雍也篇第六·第十一章》) 这一章孔子再言“贤哉回也”,赞美和倡导像颜回那样志于修身行道,不以清贫为意。孔子亦自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七·十六章)后儒遂以抑制个人物质生活欲望,保持节操,贫贱不移,作为儒家修身处世的准则。①贤:旧注:“行道者谓之贤。”②箪(d1n单):古代盛饭的竹器,圆形。③瓢(pi2o嫖):剖开葫芦做成的舀水、盛酒器,也泛指用木头或金属做成的舀水器。④陋巷:此处指陋室而言。巷:古时里中之道叫巷,人的住处也叫巷。⑤乐:旧注有的指乐道,有的指乐于学。今从前说。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①,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②。”(《雍也篇第六·第十二章》)①说:同“悦”。谓不是我不喜欢先生的学说。②今女画:女:同“汝”。画:同“划”。意谓现在是你自己划定界限不想前进。子曰:“中人以上①,可以语上也②。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一章》)这一章,是孔子因才施教的一个重要方面。①中人以上:指中才以上,即智力在中等水平以上者。②语上:语:含有诱导的意思。语上,即告以较高深的学问。子曰:“述而不作①,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②。”(《述而篇第七·第一章》)这一章提出的“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反映了孔子为学上的保守思想。所谓述,主要是述周公之道;所谓好古,主要是好西周之古。在汉代以后儒学的发展中,“述而不作”成为一种传统,其影响是很深远的。但孔子对注重知识,创办教育,重视教学方法,培养人才,整理历史文献与保存文化遗产方面,都有重大贡献,功不可没。①述而不作:述:传述旧闻。作:创作;创造。②窃:私。窃比,私下相比。老彭,有几种说法:一说是殷之贤大夫,一说是老子和彭祖两人,一说是殷商时彭祖一人。今从前说,其人“好述古事”。子曰:“默而识之①,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②?”(《述而篇第七·第二章》)“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是孔子的优良学风。它高度概括了孔子一生教与学的活动,揭示了教与学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成为古老的中华民族的优良教育传统。①识(zh@志):记住。②何有:有几种解释:一说犹言有何难之意;一说自谦之词,有什么的意思;一说自谦外含有自信,不足称道的意思。今取 前义。何有于我哉,谓这在我有什么困难呀?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①,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述而篇第七·第三章》)①徙(x!洗):迁移。闻义不能徙,谓听到义在那里,却不能迁而从之。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①。”(《述而篇第七·第六章》)①游:熟习的意思。艺:指孔子传授于学生日常所用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子曰:“自行束脩以上①,吾未尝无诲焉②。”(《述而篇第七·第七章》)①束脩(xi&修):脩:《说文》:“脯也”;脯,“乾肉也”。脯十条为束。束脩,即十条乾肉。孔子办私学收徒时,学生送十条乾肉为贽见礼。后亦泛指致送教师的酬金。②诲:教诲。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①”(《述而篇第七·第八章》)这一章从教与学两个方面,说明孔子重视学生的积极思维活动,强调运用启发式教学。在教的方面,非心求通而未得,则不启示;非口欲言而未能,则不开导。在学的方面,要求举一反三,得一隅而示之,当思类推其三。孔子提出的这一教学原则,具有普遍的意义。①朱熹《论语集注》:“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谓开其意。发,谓达其辞。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还以相证之义。复,再告也。”悱,读f7i(匪)。隅,读y*(于),角落。子曰:“加我数年①,五十以学《易》②,可以无大过矣。”(《述而篇第七·第十七章》)①加:此处同“假”,给与。②五十以学《易》:有多种解释:一说易字当作“亦”。《鲁论》:“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亦可以无大过矣。’”一说“五十”作“卒”,卒与五十相似而误分也。一说五十应读为“五、十”,数年的意义,表示孔子“学不厌”的心情。无论“五十以学”也好,“五十以学《易》”也好,都是“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的温习之意,而不是开始学习,或开始学《易》之意。《易》:指《周易》,又称《易经》,简称《易》。古代用以占卜的一部书,儒家重要经典之一。相传系周人所作,故名。子所雅言①,《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述而篇第七·第 十八章》)①雅言:有两种解释:一、雅训常,雅言,即经常议论的话题;二、雅训正,雅言,即用正音(与方言俗语相对)讲话与读书。今从前解。叶公问孔子于子路①,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②,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③。”(《述而篇第七·第十九章》)①叶公:楚国大夫沈诸梁,字子高。楚国叶地(今河南叶县南三十里有古叶城)县尹。在楚国,国君称王,县尹称公。②女:同“汝”。奚:义同‘何”。③云尔:云:代词,如此;尔:同“耳”,而已。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①。”(《述而篇第七·第二十章》)对于天才问题,孔子的思想是矛盾的,不彻底的。在这一章里,他否认自己是生而知之者,并且总结了两条学习修养的经验,一是好古,一是勤学。但是在本篇第二十三章中,孔子马上就说:“天生德于予”;在《季氏篇·第九章》中,他更把人分为“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学之”、“困而不学”四等,明确地承认有“生而知之”者。①敏:奋勉。“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五·十五章)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①?吾无隐乎尔②。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③,是丘也。”(《述而篇第七·第二十四章》)①二三子:指孔子的弟子们。隐:隐匿。《学记》:“教人不尽其材。”注:“谓师有所隐也。”②乎尔:古代齐鲁间语辞。③与:犹示也。朱熹《论语集注》:“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几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默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子以四教①:文,行,忠,信。②(《述而篇第七·第二十五章》)①子以四教:谓夫子以四项内容教育弟子。②文:文献典籍。行(旧读x@ng幸)用作名词。道德行为。忠:尽心竭力。信:诚实不欺。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①!得见君子者②,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③,斯可矣。亡而为有④,虚而为盈⑤,约而为泰⑥,难乎有恒矣。”(《述而篇第七·第二十六章》)①圣人:指生而知之者。②君子:指学而知之者。③有恒:诚实可靠的意思。④亡:通“无”。⑤盈:充实。⑥约、泰:有两解:一说,约:穷困;泰:富裕,豪华。一说,约:内心困约;泰:外表安泰。今从前说。互乡难与言①,童子见,门人惑②。子曰:“与其进也③,不与其退也③,唯何甚④?人洁己以进⑤,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⑥。”(《述而篇第 七·第二十九章》)①互乡:乡名。难与言:其乡风俗恶,乡人不听善言,难于交谈。②门人惑:弟子感到疑惑不解。③进、退:有两种解释:一说,进:进步;退:退步。一说,进:进见请教;退:退出之后的作为。今从前说。与:赞许的意思。④唯:作语助,用于语首,无义。何甚:何必太过份呢。⑤洁己:洁身自好。此处有改正错误的意思。⑥不保其往:即既往不咎。保:守也,意即死记住。子曰:“文莫吾犹人也①。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②”(《述而篇第七·第三十三章》)①文莫:勉强,努力。晋栾肇《论语栾氏释疑》:“燕齐谓勉强为文莫。”文莫吾犹人也,意谓勤勉我是能和别人相比的。②躬行:身体力行。全句意谓成为一个身体力行的君子,我还未能做到。孔子的自谦之辞。这一章反映了孔子行重于文。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①,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②。”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述而篇第七·第三十四章》)①抑:发语词。为之:指前文圣与仁。②云尔:即有此。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①,其余不足观也已②。”(《泰伯篇第八·第十一章》)①朱熹《论语集注》:“才美,谓智能技艺之美。骄,矜夸。吝,鄙啬也。”②其余不足观也已:意谓假若有周公之才,只要他骄傲吝啬,其才亦不足称道了。子曰:“三年学,不至于榖①,不易得也。”(《泰伯篇第八·第十二章》)①穀:有两种解释:一、善。谓人久学而不至于善的是很少的。二、禄。古代以穀米为俸禄。从后说。朱熹《论语集注》:“至,疑当作志。为学之久,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泰伯篇第八·第十七章》)这一章反映了孔子的好学精神,谓终日孜孜于学,犹恐不逮,还怕有所丢失,是所谓“学而不厌”也。达巷党人曰①:“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②。”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③?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④。”(《子罕篇第九·第二章》)①达巷党:达巷:党名,犹里巷也。古时以五百家为党。②博学而无所成名:一说,学问广博惜无一艺之长以成名;一说,学问广博而不专一名。从前说。③执:专执也,意即专长。④执御:赶马车。旧注:“御为六艺之卑”,“闻人美之,承之以谦。” 子绝四①:毋意②,毋必③,毋固④,毋我⑤。(《子罕篇第九·第四章》)①绝:杜绝;断绝。谓孔子杜绝了四种毛病。②毋意:毋:即“无”字,古通用。《史记·孔子世家》述及此事正作“无意、无必、无固、无我”。意:猜想;臆测。毋意,没有主观猜测。③必:有两解:一、期必的意思,对事情的未来,期望它必定这样或那样;二、固必的意思,事之既往,必望其常此而不变。今从前解。④固:固执,即固执己见。⑤我:私己,亦即私心重,专事利己。太宰问于子贡曰①:“夫子圣者与②?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③,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④,故多能鄙事⑤。君子多乎哉⑥?不多也。”(《子罕篇第九·第六章》)①太宰:有的本子亦作“大宰”。官名。春秋时吴、陈、鲁、宋四国均设有太宰的官。旧注有以《左传》、《说苑》证此太宰乃吴太宰嚭(p!痞)。②与(y*盂):表语气,同“欤”。③天纵之将圣:纵:不加限量的意思。将:义同“大”。将圣,即“大圣”。④贱:贫贱。⑤鄙事:粗事,卑贱的技艺。⑥君子多乎哉:君子是这样多能的吗?意谓君子不必多能。牢曰①:“子云:‘吾不试,故艺。’②”(《子罕篇第九·第七章》)①牢: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无此人,当是偶阙。②吾不试,故艺:试:用也。旧注:“言孔子自云:‘我不见用,故多技艺。’”颜渊喟然叹曰①:“仰之弥高②,钻之弥坚③。瞻之在前④,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⑤,博我以文,约我以礼⑥,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⑦。虽欲从之,末由也已⑧。”(《子罕篇第九·第十一章》)①喟:叹声。②之:指孔子之道,亦指孔子其人。下文“之”字同。弥:更加。仰弥高,仰望其道不可及的意思。③坚:坚硬;坚固。钻弥坚,钻研其道不可入的意思。④瞻:视;望。⑤循循然善诱人:循循:有次序貌;诱:诱进。意谓善于循序诱导。⑥约我以礼:即“克己复礼”。意谓夫子既以文章开导我,又以古礼约束我。⑦如有所立卓尔:旧注,谓其有所立,又卓然不可及。卓尔,绝望之辞,犹言高不可见。此句似难明了。⑧末由也已:没有办法的意思。末:没有;由:路径。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①,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②”(《子罕篇第九·第十九章》)①篑(ku@溃):土筐。②孔子强调,功亏一篑而止,虽覆一篑犹进,皆取决于自己。借以说明个人进德修业,其止其进,不在于人,而在于我。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①,斯亦不足畏也已。”(《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三章》)①无闻:有两种解释:一、无闻于世;二、无闻于道。今从前解。 子曰:“法语之言①,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②,能无说乎③?绎之为贵④。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未如之何也已矣。”(《子罕篇第九·第二十四章》)①法语之言:严肃的正言规劝。法:严正貌。旧注:“人有过以正道告之。”②巽(x)n迅)与之言:恭顺赞许的话。巽:柔顺貌;与:许与义。③说:同“悦”。④绎(y@易):抽丝,引申为寻究事理,分析事物。子曰:“三军可夺帅也①,匹夫不可夺志也二②。”(《子罕篇第九·第二十六章》)孔子名言。何晏《论语集解》引孔安国语:“三军虽众,人心不一,则其将帅可夺而取之;匹夫虽微,苟守其志,不可得而夺也。”儒家强调保持人格尊严,重视主观精神作用,以“志为至要之本”。孟子所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与此一脉相承。孔子的这一名言,在历史上曾起过积极作用。①三军:古时一万二千五百人为一军。周制,诸侯中的大国可以拥有军队三军。此处泛指大军。②匹夫:指平民百姓。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彫也①。”(《子罕篇第九·第二十八章》)孔子名言。谓君子有如松柏,环境愈严酷愈显现操行之坚贞。它激励人们在艰难困苦的环境,特别是在逆境中,磨练自己的品格,培养坚强的意志。①彫:同“凋”。凋零;零落。子张问善人之道①。子曰:“不践迹②,亦不入于室③。”(《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章》)①善人:此处指本质善而缺少实践的人。《述而篇第七·第二十六章》和《子路篇第十三·第十一章》亦提到“善人”。②不践迹:谓不踩着别人的脚印走。践:依循。③不入于室:谓学问道德亦难以到家。室:登堂入室之室,儒家学问修行的最后一步。子路问:“闻斯行诸①?”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②?”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③,敢问④。”子曰:“求也退⑤,故进之;由也兼人⑥,故退之。”(《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二章》)对于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回答,这是孔子的因才施教的教育方法的生动体现,对今天仍具启发借鉴意义。①闻斯行诸:意谓听到说就马上干吗?诸,“之乎”的合音,急言之曰“诸”,徐言之曰“之 乎”,表疑问。②如之何其闻斯行之:意谓怎么可以听到说就马上干呢?③赤也惑:赤,公西华自称其名。惑,困惑。④敢问:请问。敢,自言冒昧之词。⑤求也退:求,指冉求。退,退缩不前。⑥由也兼人:由:指仲由,子路。兼人:有几种解释,或谓“务在胜尚人”、“胜人”,或谓兼人为“勇为”。从子路的性格讲,应为兼有两人胆量,好勇过人。⑤⑥两句意为:冉求遇事退缩,因而鼓励他大胆进取;仲由好勇过人,因而教导他遇事谦退。樊迟请学稼①。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②。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③。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④,焉用稼?”(《子路篇第十三·第四章》)这一章,较集中地反映了孔子的教育宗旨和施教目的。孔子的教育,主要是礼的教育,以礼为教育的主要标准。“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在上位者只要重视礼、义、信,百姓就会主动来归附。因此教育也以礼、义、信为主要内容,“学而优则仕”,培养在上位的君子。对于请学稼圃的樊迟,则被斥之为小人,完全忽视了实际生产技能的教育。孔子教育思想的这一片面性,给后世的教育带来了极大的消极影响。①稼:播种五谷。②为圃:种植蔬菜。为:治理的意思。圃:种菜之地。③用情:犹言以真情实意来对待。情:情实。④襁:背负婴儿所用的布兜。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①”(《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四章》)①朱熹《论语集注》:“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或说:为己,指德行一科;为人,指言语、政事、文学等科。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章》)①一以贯之:犹言有一个基本观念来贯穿它。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一章》)子曰:“有教无类①。”(《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三十九章》)①类:类别。有教无类,意谓对任何人均不加区别地给予教育。旧注:“人有贵贱,同宜资教,不可以其种类庶鄙而不教之也。教之则善,本无类也。”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①,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②,斯为下矣。”(《季氏篇第十六·第九章》)①困而学之:旧注:“困而知之,谓长而见礼义之事,己临之而有不足,乃始学而知之。”②民:指一般平民。 子曰:“性相近也①,习相远也②。”(《阳货篇第十七·第二章》)①性:指人们本来的才能。②习:指教育、习惯、环境等对人们的影响。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①!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②;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③;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④;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⑤;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阳货篇第十七·第八章》)①居:坐下。古人同长者对话要站立着。②愚:被人愚弄。③荡:放荡,好高骛远而无基础。④贼:害。言容易被人利用,反而害了自己。⑤绞:急切。言急切而不通情理。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①!诗,可以兴②,可以观③,可以群④,可以怨⑤。迩之事父⑥,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阳货篇第十七·第九章》)①小子:指门人弟子。诗:指《诗经》。②兴:比兴。即景生情,引譬连类,以激发人之志趣,感动人之感情。③观:观察天地万物及各国盛衰得失。④群:合群。⑤怨:讽谏上级,疾恶刺邪。⑥迩(7r尔):近。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①?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②!”(《阳货篇第十七·第十章》)①女为《周南》、《召南》矣乎:女:汝。为:学。《周南》、《召南》:《诗经·国风》的头两篇,“三纲之首,王教之端”,“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皆言夫妇之道,为王化之始”。②正墙面而立:旧注:“言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①可谓好学也已矣。”(《子张篇第十九·第五章》)①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旧注:“亡,无也。所能,谓已识在心者也。”“日知其所亡,是知新也;月无忘其所能,是温故也。”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①(《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三章》)①全句意谓:做官成绩优秀,有余力时应去教人;学习成绩优秀,有余力时可以做官。优:一说作优秀讲,一说作有余力讲。实则两者相通,不优秀,何来余力?前一学字通“敩”(xi4o效),有教的意思;后一学字仍指学习。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①:“仲尼焉学②?”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③,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④?”(《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二章》) ①卫公孙朝:卫国大夫。②仲尼焉学:谓孔子的学问是从哪里学来的?③未坠于地:言周文王武王之道并没有失传,还散在人间。④何常师之有:意谓孔子无处无事不学,并无专一的老师。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①:“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②,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③,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④。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⑤,不亦宜乎!”(《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三章》)①叔孙武叔:鲁国大夫,名州仇,武是谥号。②宫墙:房子外围的墙,略同现今的围墙。③仞:古时七尺为仞。也有说八尺或五尺六寸的。④官:此处指房舍。“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比喻孔子学问道德的美盛。⑤夫子:指叔孙武叔。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①。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②。”(《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四章》)①无以为也:即无用为此,不用这样做。以:此也。②多:同“祇”。适;只。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①,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②,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③,绥之斯来④,动之斯和⑤。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五章》)①子为恭也:为:装作。恭:恭敬。也:同“邪”。②知:同“智”。聪明。③道:同“导”。引导;教化。④绥:安。⑤动:鼓动。 (五)文艺类子曰:“《诗》三百①,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②。”(《为政篇第二·第二章》)这一章,表明孔子以礼作为诗歌的主要标准。《诗经》是孔子用来教育学生的重要内容之一。他用“无邪”两字,概括《诗经》的全部内容。无邪即正,正即合礼。①《诗》三百:《诗经》实有三百零五篇,言三百,只是举其整数。②思无邪:《诗经·鲁颂·駉》篇的一句诗。思乃语助词,本无意义,孔子却把思作思想讲。无邪有两种解释:一、纯正,没有邪念;二、直,直写衷曲,没有虚伪假托。当从前说。子曰:“《关雎》乐而不淫①,哀而不伤。”(《八佾篇第三·第二十章》)这一章孔子提出乐的中庸思想,主张哀乐中节,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儒家中和思想的一种体现。①《关雎(j&)居》:《诗经·国风·周南》的第一篇诗,是写一位男青年追求一个美丽的姑娘,并渴望和她结为夫妇的恋歌。古乐也有《关雎》。清刘台拱《论语骈枝》云:“《诗》有《关雎》,《乐》亦有《关雎》,此章据《乐》言之。”今不取。淫:泛指超过常度。子语鲁大师乐①,曰:“乐其可知也:始作②,翕如也③;从之④,纯如也⑤,皦如也⑥,绎如也⑦,以成⑧。”(《八佾篇第三·第二十三章》)孔子是很重视乐的教育的,也懂得音乐,《论语》亦有不少章节讲到音乐。这一章是论当时乐章的结构,专业性强,古来注家说法不一。今天我们已听不到古乐,自不易懂得本章的确切含义。①语(y)玉):意同告诉。大师,大读t4i(太),字亦作太。太师,乐官之长。子语鲁大师乐,意谓孔子对鲁国太师讲乐的道理。②始作:谓奏金。③翕(x9希):一释为合,一释为盛,一释为变动。④从:通“纵”(旧读z#ng宗),展开。从之,八音皆作。⑤纯:一解为和谐,一解为感人。⑥皦(ji3o皎):意谓音节分明,⑦绎(y@易):连续不断。刘宝楠《论语正义》:“相寻续而不断绝,故曰绎如。”⑧成:谓所奏一竟。子谓《韶》①,“尽美矣②,又尽善也②”;谓《武》③,“尽美矣,未尽善也”。(《八佾篇第三·第二十五章》)①《韶》:舜时乐曲名。孔子在齐国学习《韶》乐,三月不知肉味。②美、善:美可能指乐曲音调、舞蹈形式等外在者,善可能指乐舞的思想内容等内在者。但这仅是一种推测。《集解》引孔注:“《韶》,舜乐名,以圣德受禅,故尽善。《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③《武》:周代乐曲名。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①。”(《述而篇第七·第十四章》) ①图:计划;预先想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谓没有想到《韶》乐的美竟达到了这样的境界。或说,斯字指齐国,谓想不到《韶》乐竟到了齐国啊。今不从。子与人歌而善①,必使反之②,而后和之。(《述而篇第七·第三十二章》)①善:唱得好。②反:复也。此处意为再唱一遍。子曰:“师挚之始①,《关雎》之乱②,洋洋乎盈耳哉③!”(《泰伯篇第八·第十五章》)①师挚之始:师挚,鲁国太师,名挚。始:奏乐的开始,古代叫做“升歌”,一般由太师演奏,故曰“师挚之始”。②《关雎》之乱:《关雎》,《诗经·国风·周南》之首篇。乱:指乐的结束,为“合乐”,犹今之合唱,奏《关雎》乐章,故曰“《关雎》之乱”。③洋洋乎盈耳哉:孔子赞美音乐之辞,谓美妙的乐声,丰盛满耳。这是指全场自始至终的演奏,非专指《关雎》合乐而言。子曰:“吾自卫反鲁①,然后乐正②,《雅》《颂》各得其所③。”(《子罕篇第九·第十五章》)①自卫反鲁:《左传》载,鲁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卫国返回鲁国。反,同返。②乐正:有三解:一为正其乐章;一为正其乐曲;或说,两者都正。《史记·孔子世家》和《汉书·礼乐志》以为主要是正其乐章,调整乐曲的篇章。③《雅》《颂》各得其所:《雅》和《颂》是《诗经》中两类不同的诗的名称,同时也是两类不同的乐曲的名称。《史记·孔子世家》:“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这便是“各得其所”。“唐棣之华①,偏其反而②。岂不尔思③,室是远而④。”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⑤”(《子罕篇第九·第三十一章》)①唐棣:花名。华:即花字。②偏其反而:形容花影摇动。偏:同“翩”;反:同“翻”。③岂不尔思:意谓岂是不想念你啊。④室是远而:意谓只是家住得太遥远。以上四句是逸诗,出处已不可考。⑤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意思是说,他没有去想念哩,要是真的想念,还有什么遥远的呢。意同“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七·三十章)南容三复白圭①,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②。(《先进篇·第十一·第六章》)①白圭:指《诗经·大雅·抑》篇诗句:“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意谓白玉上的污点尚可磨掉,人们言语中的污点便无法去掉了。旧注:“南容读诗至此,三反复之,是其心慎言也。”三复,即常诵读之,成为慎于言语的人。②其兄之子:即姪女。子曰:“诵《诗》三百①,授之以政,不达②;使于四方,不能专对③。虽多,亦奚以为④?”(《子路篇第十三·第五章》) ①《诗》三百:指《诗经》。②达:通达;通晓。③专对:意谓出使他国能独立应对,不须事事请示本国朝廷。④以:用。颜渊问为邦①。子曰:“行夏之时②,乘殷之辂③,服周之冕④,乐则《韶》《舞》⑤。放郑声⑥,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⑦。”(《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一章》)①为邦:治理国家。孔子在这里提出的这套治国方案,其基本点是复古。②夏之时:夏的历法,即现在的农历。时:历法。③殷之辂(l)路):殷代天子所乘的车,木制,较质朴。辂:音路,本亦作路。④周之冕:周代的礼帽,比以前华美。冕:礼冠。⑤《韶》《舞》:《韶》是舜时的音乐;《舞》同“《武》”,周武王时的音乐。⑥放郑声:禁绝郑国的乐曲。放:禁止。郑声:即郑音,流行于郑地的音乐,为今声,被孔子视作淫声,靡靡之音,不合古礼之乐。⑦殆:危险。子曰,“辞①,达而已矣。”(《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四十一章》)①辞:有两种解释:一指言辞;一指外交辞令。两说皆可通。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①?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阳货篇第十六·第十一章》)①玉帛:指玉帛之类的礼器。此章是孔子对当时礼乐流于形式而发出的感叹。旧注:“言礼非但崇玉帛而已,所贵者安上治民”;“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子曰:“恶紫之夺朱也①,恶郑声之乱雅乐也②,恶利口之覆邦家者。”(《阳货篇第十七·第十八章》)①紫之夺朱:有两说:旧注多认为朱是正色(纯色),紫是间色(杂色),以前者比喻正统和正义,以后者比喻异端和邪恶;近人有认为紫的夺朱只是时尚的关系,孔子的话不过是说个人的好恶。②雅乐:正统音乐。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①!不有博奕者乎②?为之,犹贤乎已!”(《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二章》)①难矣哉:言难以成德。②博奕:博:六博,古代一种游戏,已失传。奕:围棋。齐人归女乐①,季桓子受之②,三日不朝。孔子行。(《微子篇第十八·第四章》)①归:同“馈”。女乐:歌姬舞女。齐人归女乐,事在鲁定公十四年孔子任鲁司寇时。②季桓子:鲁国大夫,名斯。 (六)人物类子谓公冶长①,“可妻也②。虽在缧绁之中③,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④。”(《公冶长篇第五·第一章》)①公冶长:姓公冶名长,字子长,齐人。孔子弟子。②妻:用作动词,读q@(弃),以女嫁人。③缧(l6i累)绁(xi8屑):缧:古时拘系犯人的黑色大索。绁:缚。缧绁,以大索捆绑犯人,此处借指牢狱。④子:此处指女儿。《礼记·曲礼下》“子于父母”注:“言‘子’,通男女。”以其子妻之,意谓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公冶长。子谓南容①,“邦有道,不废②;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③。”(《公冶长篇第五·第二章》)①南容:即南宫适(ku扩),字子容,通称南容。孔子弟子。②废:舍;退;罢止。不废,意谓国家有道时是不会废弃不用的。③以其兄之子妻之:宋刑昺《论语正义》:“以其兄之女与之为妻也。”子谓子贱①,“君子哉若人②。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③。”(《公冶长篇第五·第三章》)①子贱:即宓(f*伏)不齐,字子贱。孔子弟子。小孔子三十岁,一说小孔子四十九岁。②若人:此人。意谓此人真是个君子。③斯焉取斯:上一斯字指子贱,下一斯字指子贱的品德。意谓他从哪里取得这样的好品德呢。子贡问曰:“赐也何如①?”子曰:“女,器也。②”曰:“何器也?”曰:“瑚琏也③。”(《公冶长篇第五·第四章》)①赐:子贡名。师前自称名,表示敬意。②女(r(乳):通“汝”。你。器:器具。意谓有用的东西,借喻子贡是有用之才。③瑚琏:古代宗庙中盛粮食的祭器,竹制,上面用玉装饰,贵重而华美。用以比喻子贡有立朝执政的才能。或曰:“雍也仁而不佞①。”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②,屡憎于人③。不知其仁④,焉用佞。”(《公冶长篇第五·第五章》)①雍:姓冉名雍,字仲弓,鲁人。孔子弟子。佞(n@ng泞):用花言巧语谄媚人。②御:对付。口给:言词不穷,应对敏捷。给,足也。③憎(z5ng增):厌恶;面目可憎。屡憎于人,意谓常招人讨厌。④不知其仁:孔子不愿肯定冉雍是仁者,故曰“不知”,实际上是说他还够不上称仁。子使漆雕开仕①。对曰:“吾斯之未能信。②”子说③。(《公冶长篇第五·第六章》)①漆雕开:姓漆雕,名开(一说名启),字子开。孔子弟子。②吾:宋翔凤《论语说义》:“启,古字作启。⋯⋯吾字疑启字之误。”吾斯之未能信,意谓我对做官这件事还缺乏自信心。③说(yu8乐):通“悦”,高兴。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①,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②。”(《公冶长篇第五·第七章》)这一章表明孔子推行其礼治主张的决心。他想起用又害怕使用子路这样的人,因为好勇过人的人,最容易犯上作乱。①桴(f*扶):木排或竹排,大的叫筏,小的叫桴。②材:有三种解释:一说同“哉”,古字有时通用;一说指编桴用的材料;一说同“裁”,指子路不知裁度事理。今从前说。无所取材,意谓没有什么可取的了。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①,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②,百乘之家③,可使为之宰也④,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⑤?”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⑥,可使与宾客言也⑦,不知其仁也。”(《公冶长篇第五·第八章》)孔子是不轻易以“仁”许人的;或者说,在孔子看来,“仁”是很难做到的。从其对弟子的评论看,冉雍、子路、冉求、公西华可以做官,但都够不上“仁”;只有颜回,能够做到三月不违“仁”。所谓“不知”,只是孔子的一种托词。①赋:兵赋。治赋即治军,意谓可以管理一千辆兵车大国的军事。②千室之邑:邑:古代庶民聚居之地。千室之邑,即有一千户人家的大邑。当时只有卿大夫才开始有这样的领地。③百乘之家:其时诸侯有千辆兵车,卿大夫则有百辆兵车。④宰:春秋时,凡邑令和卿大夫的家臣均称为宰。⑤赤:姓公西,名赤,字子华,通称公西华。孔子早年弟子,少孔子四十二岁。⑥束带立于朝:意谓穿着礼服立于朝廷,⑦宾客:泛指客人。古时国君上卿作客称宾,国君上卿以下一般客人称客。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①?”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②,赐也闻一以知二③。”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④。”(《公冶长篇第五·第九章》)①也:意同疑问词“耶”。愈:胜过。意谓你和颜回哪一个更强些。②闻一以知十:旧注:“一,数之始;十,数之终。”十指数的全体。意谓闻其一节,能推其全体,亦即闻始知终、闻少知多之意。③闻一以知二:旧注:“二者,一之对也。”意谓可以由此及彼。④吾与女弗如也:与字有两种解释:一、用作连词,和的意思。意谓孔子说我和你都不如他;二、用作动词,许的意思,赞许,同意。意谓孔子赞许子贡有自知之明。当从前解。宰予昼寝①。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②,于予与何诛③!”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④。”(《公冶长篇第五·第十章》)①昼寝:有数说:一谓白昼睡大觉;一谓入夜始居寝室,而宰予白天留居寝室里;一谓昼当作画,宰予画其寝室。当从前说为是。②杇(w&乌):本是饰墙之泥刀,引申为粉刷。③与:同“欤” 语气词。诛:责备。意谓对于宰予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责备的呢。④于予与改是:与,同“欤”。是,指上文听其言而信其行。意谓因宰予这件事而改变了态度。子曰:“吾未见刚者①。”或对曰:“申枨②。”子曰:“枨也慾③,焉得刚?”(《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一章》)①刚:刚强不屈。②申枨(ch6ng成):即申党。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申党,子周。”③慾:“欲”的异体字。欲:贪欲。意谓私欲太强的人是难于做到刚强的。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①。(《公冶长篇第五·第十四章》)①有:同“又”。子路好勇过人,有所闻知便要力行,故前事还没有做到,最怕又听到新的道理。子谓子产①,“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②,其事上也敬③,其养民也惠④,其使民也义⑤。”(《公冶长篇第五·第十六章》)①子产:公孙侨,字子产,郑国大夫。在郑简公、郑定公时执政二十二年。是郑国著名的贤相,古代中国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子产年长于孔子,为孔子所敬重的人。②行己:操行。恭:谦逊。意谓其立身处世谦虚谨慎。③敬:谨敬。谓侍奉君上恭敬有礼。④惠:恩惠。谓养民以惠爱。⑤义:事之宜。意谓役使人民合于道理、法度。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①,久而敬之②。”(《公冶长篇第五·第十七章》)①晏平仲:姓晏,名婴,谥号平。齐国的贤大夫,与管仲并列。交:交友,②久而敬之:之字有两解:一指晏平仲自己,谓人敬晏子;一指“善与人交”的“人”,谓晏子敬人,相交越久而敬意不衰。当从后解。子曰:“臧文仲居蔡①,山节藻棁②,何如其知也③。”(《公冶长篇第五·第十八章》)①臧文仲:姓臧孙,名辰,文是谥号。居蔡:居:用作动词,藏的意思。蔡:指大龟,用以占卜。蔡国产龟,因此把大龟叫蔡。意谓臧文仲藏养着一只大龟,让它住在讲究的地方。②山节藻棁(zhu#啄):节:柱上的斗拱;藻:水草名;棁:梁上的短柱。意谓在藏龟之室的柱头斗拱上刻上山水,梁的短柱上画上藻草。③何如其知:知同“智”。旧注:“蔡:谓国君之守龟;山藻节棁:天子之庙饰。皆非文仲所当有之。”时人皆称藏文仲为智,孔子以上述之事的越礼迷信行为,质问道:这样的人怎能算是聪明人呢!子曰:“宁武子①,邦有道则知②,邦无道则愚③。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④”(《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一章》)①宁武子:卫国大夫宁俞,武是谥号。②知:同“智”,聪明的意思。谓国家太平的时候就显得聪明。③愚:把自己装成愚笨的样子。谓国政不清明的时节就像是很愚笨。④意谓他的聪明是别人 可以做得到的,他的愚笨却是别人所做不到的。子曰:“伯夷、叔齐①,不念旧恶②,怨是用希③。”(《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三章》)①伯夷、叔齐:殷末孤竹国君之二子。孤竹君亡故,他们互相让位,最后都逃到周文王那里。周文王起兵伐纣,他们叩马而谏。周朝统一天下,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双双饿死在首阳山。(见《史记·伯夷列传》)②旧恶:有两解:一谓对所恶之人,宽容大度,能改即止,不念其旧;一谓恶即怨,旧恶即宿怨。从前解。③怨是用希:希:同“稀”,少的意思。怨是用希也有两解:一说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故别人对他们的怨恨也就少了;一说伯夷、叔齐能够不念旧恶,故己心亦无所恶。从前说。子曰:“巧言、令色、足恭①,左丘明耻之②,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③,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五章》)①足恭:有几种解释:一说,巧言是以言语讨好于人,令色是以颜色容貌讨好于人,足恭是从两足姿势上讨好于人。一说,足:过分。一说,足:成也。巧言令色,以成其恭,讨好于人。今从前说。②左丘明:姓左丘,名明。鲁国人。③匿怨:把怨恨埋藏在心底里。友:用作动词,交友。匿怨而友其人,意谓心里怨恨他,表面上却装着与他友好。颜渊季路侍①。子曰:“盍各言尔志②。”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③,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④。”颜渊曰:“愿无伐善⑤,无施劳⑥。”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⑦。”(《公冶长篇第五·第二十六章》)①侍:侍立,站在尊长的旁边。②盍(h6合):何不。③衣轻裘(qi*求):有些注家认为“轻”字误衍,当删,实则其它章也有“衣轻裘”之句,不当删。轻裘,轻暖的皮衣。④敝:意同“坏”。敝之而无憾,谓使坏了也不抱怨。⑤无伐善:伐:夸耀自己。无伐善,谓不夸耀自己的好处。⑥无施劳:一说不宣扬自己的功劳,一说不把劳苦的事加之于人。今从前说。⑦少者怀之:意谓使年青人怀念我。子曰:“雍也可使南面①。”(《雍也篇第六·第一章》)①南面:面:意同“向”。南面,即南向的意思。古代天子诸侯听政都是南面而坐。雍也可使南面,旧注有的说是指冉雍之才德可以任诸侯,有的说是可以当天子,均通。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①,于从政乎何有②?”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③,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④,于从政乎何有?”(《雍也篇第六·第八章》)①果:果断,谓有决断能力,能任事。②于从政乎何有:谓对于管理政事有何难也。从政,旧注指为当大夫。③达:通达事理,能明事。④艺:指多才能,能治事。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①。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②,则吾必在汶上矣③。”(《雍也篇第六·第九章》)①闵子骞(qi1n牵),姓闵,名损,字子骞。孔子早年弟子。小孔子十五岁。以德行称。费(m@秘):季氏的封邑。故城在今山东费县西北二十里。宰:官名。掌管王家内外事务,多称“太宰”。卿大夫总管家务的家臣,卿大夫所属私邑的长官,也都称“宰”。此处指后考。②复我:意谓再来召我任职的话。③汶(w8n问)上:汶:汶水,一称大汶河,在山东省中部。汶上,指汶水之北,即齐国境内。必在汶上,意谓要离开鲁国去齐国。子游为武城宰①。子曰:“女得人焉尔乎②?”曰:“有澹台灭明者③,行不由径④,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雍也篇第六·第十四章》)①武城:鲁国的城邑,在今山东费县西南。②尔:有的本子作“耳”,依通行本。焉尔,意即于此。女得人焉尔乎,谓你在此处求得人才了吗?③澹台灭明:姓澹台,名灭明,字子羽。武城人。后亦为孔子弟子。小孔子三十九岁。④行不由径:借喻为人循规蹈矩,从不走捷径。径,指小道。子曰:“孟之反不伐①,奔而殿②,将入门,策其马③,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雍也篇第六·第十五章》)①孟之反:名侧。鲁国大夫。伐:夸耀的意思。不伐,谓不夸耀自己。②奔而殿:奔,指军败溃退。殿:军队败退时断后的部队叫殿。奔而殿,谓军队败退时作殿军。③策:本意为马鞭,引申为以策击马,快速前进。子曰:“语之而不惰者①,其回也与②!”(《子罕篇第九·第二十章》)①不惰:有两种解释:一指听者讲,谓听者毫不懈怠地注意听讲。二、指语者讲。旧注:颜渊解,故语之而不惰;余人不解,故有惰语之时也。今从前解。②回:指颜回,即颜渊。本章与下章,孔子盛赞颜回,引为唯一的同道。子谓颜渊,曰:“惜乎①!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一章》)①惜乎:旧注:颜渊死后,孔子有此叹也。颜渊早卒,死时年仅三十一岁,孔子异常悲痛,叹曰:“噫!天丧予!天丧予!”(十一·九章)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①!秀而不实者有矣乎②!”(《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二章》)①秀:稻麦等庄稼吐穗扬花。②秀而不实:吐穗扬花而不灌浆结实。汉唐人注《论语》,多以为孔子此话是为颜渊短命而发的。子曰:“衣敝缊袍①,与衣狐貉者立②,而不耻者,其由也与③!‘不忮不求,何用不臧?’④”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⑤?”(《子罕篇第九·第二十七章》) ①衣(y@易):用作动词,穿。敝:坏。缊(y)n运):旧絮;乱麻。古代没有草棉,絮指丝棉或乱麻。②狐貉:意指用狐貉之皮做的衣服,为裘皮中的贵重者。③由:仲由,字子路。④不忮(zh@志)不求,何用不臧:见于《诗经·卫风·雄雉篇》。郑玄笺:“不疾害,不求备于一人,其行何用为不善?”忮:忌恨;臧:善;好。⑤臧:有几种解释:一从上文义,作善解;一作为藏匿的藏讲;一认为臧字本身没有意义,只是取其声。今从第一说,意谓仅做到这一点,怎么能够算好了呢!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①: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②:子游、子夏。(《先进篇第十一·第三章》)①言语:此章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个方面,说了十个弟子的特长,当是孔子的门人从孔门中平日的谈论而记下的。言语,指善于辞令和外交应对者。②文学:指通晓诗书礼乐等古代文献者。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①。”(《先进篇第十一·第四章》)①说(yu8):通“悦”,心悦诚服的意思。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①。”(《先进篇第十一·第七章》)①亡(w*):通:“无”。古书多借亡字为无字。颜渊死,子哭之恸①。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②?”(《先进篇第十一·第十章》)①恸(t^ng痛):大哭;哀痛之至。②非夫(f*扶)人之为恸而谁为:即非为这个人恸而为谁恸。夫:指示代词。夫人,指颜渊。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①。非我也,夫二三子也②。”(《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一章》)①予不得视犹子:旧注:“言回自有父,父意欲听门人厚葬,我不得制止也。”②夫(f*扶):语助词。二三子:指弟子们。闵子侍侧①,訚訚如也②;子路,行行如也③;冉有、子贡,侃侃如也④。子乐。“若由也⑤,不得其死然⑥。”(《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三章》)①闵子侍侧:谓闵子骞侍立在孔子身旁。②訚訚(y0ny0n银银):态度和好而又能直言诤辩。③行行(h4ngh4ng沆沆):刚强之貌。④侃侃(k3nk3n坎坎):和乐之貌。⑤由:即子路,通称季路。⑥然:语气词,用法同“焉”。 鲁人为长府①。闵子骞曰:“仍旧贯②,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③,言必有中④。”(《先进篇第十一·第十四章》)①人:指鲁国的执政大臣而言。为:改作;翻造。长府:府名。国家储藏财物或文书的地方叫府。②仍旧贯:照旧制的意思。仍:因;贯:事。③夫人:指闵子骞。夫,犹此也。④中:理。言必有中,即言必有理。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①?”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②”(《先进篇第十一·第十五章》)①瑟:古代乐器。子路性刚勇,其弹瑟的音调也是这样,为孔子所不满,故说:为什么在我这里来弹呢?②升堂入室:借喻做学问的几个阶段。古人的房屋,阶上为堂,堂后为室。学问进步的次弟,当是先入门,次升堂,最后入室。此处谓子路的学问还不够精深。柴也愚①,参也鲁②,师也辟③,由也喭④。(《先进篇第十一·第十八章》)①柴:高柴,字子羔,孔子的学生。小孔子三十岁。愚:愚直之愚,谓愚而耿直。②参:指曾参。鲁:钝拙。③师:指颛孙师。辟:旧注:“辟:偏也。以其志过高而流于一偏也。”此为偏激之意。④由:指仲由,子路。喭(4n岸):粗鲁。子畏于匡①,颜渊后②。子曰:“吾以女为死矣③。”曰:“子在,回何敢死?”(《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三章》)①子畏于匡:指孔子为匡人所围困一事。参看《子罕篇第九·第五章》注①。②颜渊后:颜渊在围困中失群走散,最后才出来。③女:同“汝”。子路、曾皙①、冉有、公西华侍坐②。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③。居则曰:‘不吾知也④!’如或知尔,则何以哉⑤?”子路率尔而对曰⑥:“千乘之国⑦,摄乎大国之间⑧,加之以师旅⑨,因之以饥馑⑩;由也为之(11),比及三年(12),可使有勇,且知方也(13)。”夫子哂之(14)。“求,尔何如(15)?”对曰:“方六七十(16),如五六十(17),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18)。如其礼乐,以俟君子(19)。”“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20),如会同(21),端章甫(22),愿为小相焉(23)。”“点,尔何如?”鼓瑟希(24),铿尔,舍瑟而作(25),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26)。”子曰:“何伤乎(27)?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28),春服既成(29),冠者五六人(30),童子六七人,浴乎沂(31),风乎舞雩(32),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33):“吾与点也(34)。”三子者出,曾皙后(35)。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36)?”“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37)?”“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38)?”(《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六章》) ①曾皙(x9析):名点,字皙,曾参的父亲,也是孔子的学生。②侍坐;陪同孔子闲坐。③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我的年龄虽然比你们稍长一些,不要因此受到拘束就不敢说话。④居则曰:“不吾知也”:平时则常常说,不了解我。居:平日。⑤则何以哉:何以为用。即怎么去做呢?⑥率而:轻率;急忙。⑦千乘之国:周制,拥有千辆兵车的诸侯之国。⑧摄乎大国之间:夹在大国之间。摄:逼迫。⑨加之以师旅:犹言发生战祸。加之:加上。师旅:军队。⑩因之以饥馑:意即遇到凶年。因之:继之。饥馑: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11)由也为之:由,指仲由,子路。为:治理。(12)比(b@必)及:将近;等到。(13)方:礼义之法。(14)哂(sh7n审):微笑。(15)求,尔何如:求,指冉求。尔何如,你怎么样。下文赤,指公西华;点,指曾皙。均为指名提问语,省去“子曰”二字。(16)方六七十:六七十平方里,小国。方:平方。(17)如:或;与。(18)足民:使人民富衣足食。(19)如其礼乐,以俟君子:犹言至于礼乐教化之事,则有待于才德更高的人。俟:等待。(20)宗庙之事:指天子或诸侯在宗庙祭祀祖先之事。(21)如会同:如:或是。会同:诸侯会盟。(22)端章甫:端:玄端,古代一种黑色礼服。章甫:古代的一种礼帽。(23)小相:相:古代祭祀、会同作赞礼司仪的人,有不同的等级,小相为最低级。公西华自谦之词。(24)鼓瑟希:鼓:犹弹,用作动词。瑟希:瑟声稀疏。希:同“稀”。(25)铿(k5ng坑)尔,舍瑟而作:铿尔:象声词,鼓瑟余音。舍瑟而作:把瑟放下站了起来。(26)撰:音义同“诠”,陈述。(27)何伤乎:有何妨碍呢?(28)莫春:即暮春。莫同“暮”。(29)春服:夹衣。暮春三月的衣着。(30)冠者:指成年人。古代男子二十成年举行冠礼。(31)沂(y0移):水名。今山东曲阜南,有温泉可浴。(32)风乎舞雩(y*鱼):风:乘风凉。舞雩:地名,在曲阜东南,沂水河边,古时祭天祷雨之处。(33)喟(ku@亏去)然:叹声。(34)吾与点也:我赞同曾点的主张。与:赞赏。(35)后:后走。(36)唯求则非邦也与:难道冉求所讲的就不是国家吗?唯:语首词,无义。与:同“欤”,表语气。(37)安见:何以见得。(38)之:用法同“其”。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①,其由也与②?”子路无宿诺③。(《颜渊篇第十二·第十二章》)①片言折狱:意谓根据一方的话以判断讼案。片言:诉讼双方中一方的言辞,古时也叫“单辞”。折:断的意思;折狱,即断案。旧注,子路心高言信,说话决无虚假,故听讼者单听子路的一面之辞即可断案。②由:指子路。③宿诺:朱熹《论语集注》:“宿:留也。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子谓卫公子荆①:“善居室②。始有,曰:‘苟合矣③。’少有,曰:‘苟完矣④。’富有,曰:‘苟美矣。’”(《子路篇第十三·第八章》)①卫公子荆:卫国大夫。②善居室:犹言善于居家理财过日子。③苟合:将就凑合的意思。苟:苟且;聊且。合:足也;给也。④苟完:将就完备了。子曰:“为命①,裨谌草创之②,世叔讨论之③,行人子羽修饰之④,东里子产润色之⑤。”(《宪问篇第十四·第八章》)①为命:创制外交辞令。②裨谌(ch6n沉):郑国大夫。③世叔:郑国大夫,即子太叔,名游吉。讨论:个人研究后提出意见的意思,不同于今天“讨论”一词的概念。④行人:官名,主掌外交。子羽:公孙挥的字,郑国大夫。⑤东里:地名,子产所居。子产:郑国大夫。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①。”问子西②。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③。夺伯氏骈邑三百④,饭疏食⑤,没齿无怨言⑥。”(《宪 问篇第十四·第九章》)①惠人:指有恩于人者。②子西:春秋时有三个子西:一为郑国子产的同宗兄弟公孙夏,一为楚国大夫■宜申,一为楚国大夫公子申。后二者或去孔子太远,或与孔子同世。此处的子西,一般均认为是指郑国的公孙夏。齐鲁间人熟知此同宗兄弟两人,曾相继执政,并常在同一事情上表现出不同的品质。③人也:有各种不同说法,或说“人”当作“仁”,或说“人”上脱一“仁”字,或说“人”上脱一“夫”字,或解作此人。④夺伯氏骈邑三百:谓剥夺了伯氏骈邑三百户的采邑。伯氏:齐国大夫。骈邑:地名,伯氏的采邑。⑤疏食:粗粮。⑥没齿:至死的意思。齿:指年龄。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①,不可以为滕、薛大夫②。”(《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一章》)①孟公绰:鲁国大夫,性寡欲,为孔子所尊敬。赵、魏:指赵氏、魏氏,皆为晋卿。老:古代大夫的家臣,亦称室老。优:本意为“优裕”,此处引申为“力有余裕”。②滕、薛:当时的两个小国,均在鲁国附近。旧注:“大夫职烦,故不可为。”子路问成人①。子曰:“若臧武仲之知②,公绰之不欲③,卞庄子之勇④,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⑤,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⑥,久要不忘平生之言⑦,亦可以为成人矣。”(《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二章》)①成人:即全人;完人;成德之人。②臧武仲:鲁国大夫臧孙纥,人很聪明。知:智慧。③公绰:即鲁大夫孟公绰。④卞庄子:鲁国卞邑大夫,有勇名。⑤文:文采。⑥见危授命:言君亲遇有危难时肯付出生命以救之。意同“舍生取义”。⑦要:“约”的借字,穷困的意思。平生:平日。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①,虽曰不要君②,吾不信也。”(《宪问篇第十四·第十四章》)①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谓鲁国大夫臧孙纥用自己离开防邑为代价,向鲁国请求立他的后代为卿大夫,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防:臧武仲的封邑防城。为后:立后的意思。②要(y1o腰):要挟。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①”(《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五章》)①晋文公名重耳,齐桓公名小白,两人是春秋前期五霸中最有名的霸主。谲(ju6决):诡诈;欺诳。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①,与文子同升诸公②。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③。”(《宪问篇第十四·第十八章》)①臣大夫僎(x*n寻):旧注:“臣大夫即家大夫也。”僎:人名,文子的家臣。由于文子的推荐,同文子一样做了公朝的大夫。②升诸公:升为 公朝的大夫。诸:于。公:公朝。③文:谥号。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①:“夫如是,奚而不丧②?”孔子曰:“仲叔圉治宾客③,祝鮀治宗庙④,王孙贾治军旅⑤。夫如是,奚其丧?”(《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九章》)①康子:即季康子。②奚而不丧:奚而:奚为。不丧:有两解:一谓不亡其国;一谓不失其位。当从后解。③仲叔圉(y(雨):即孔文子,卫国大夫。治宾客:管外交。④祝鮀(tu$驼):卫国大夫。治宗庙:管祭祀。⑤王孙贾:卫国大夫。治军旅:管军事。蘧伯玉使人于孔子①。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②”(《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五章》)①蘧(q*渠)伯玉:卫国大夫,名瑗。②使乎,使乎:旧注:“再言‘使乎’者,善之也。”即称赞他的才能不止是当使者。子贡方人①。子曰:“赐也贤乎哉②?夫我则不暇③。”(《宪问篇第十四·第二十九章》)①方人:有的本子作“谤人”,谓言人之过恶,亦即经常讥评别人。②赐也贤乎哉:有两解:一作疑问语气解,是对子贡的微讽,犹言你自己就够好了吗?一作肯定语气解,是对子贡的赞许,犹言你真能干!今从前解。③不暇:谓没有这闲工夫。原壤夷俟①。子曰:“幼而不孙弟②,长而无述焉③,老而不死,是为贼④。”以杖叩其胫⑤。(《宪问篇第十四·第四十三章》)①原壤夷俟(s@似):原壤:鲁国人,孔子的旧友。夷俟:夷:箕踞,即屁股坐地,两脚前伸,形状像箕,违反了古代双膝着地跪坐的礼节。俟:等待。②孙弟:同逊悌。不孙弟,即不遵守悌的礼节。③无述:言没有什么贡献和成就可以称述的。④贼:犹言祸害。⑤胫:小腿。子曰:“直哉史鱼①!邦有道,如矢②;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③。”(《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七章》)①史鱼:名䲡,字子鱼,卫国大夫。曾为劝告卫灵公进用蘧伯玉而进行“尸谏”。②如矢:犹言其直。矢:箭。③可卷而怀之:谓可把自己的本领收藏起来。卷:同“捲”,收。怀:藏。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①!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②。”(《卫灵公篇第十五·第十四章》)①窃位:身居其位而不称职。旧注:“知贤而不举,是为窃位。”②柳下惠:鲁国大夫,贤者,本名展获,字禽,又叫展季。柳下一说是其封地,一说是其住处。惠是他的私谥,而非由朝廷授予的谥号。与立:与:义同“以”;立:义同“位”。不与立,即不以其位。 逸民①: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②。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③,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微子篇第十八·第八章》)①逸民:被遗落的人。逸:同“佚”,遗弃;散失。②虞仲、夷逸、朱张、少连:四人身世言行多已不可考。③放:或说放置,不谈世事;或说放肆,随便。当从前说。大师挚适齐①,亚饭干适楚②,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③,播鼗武入于汉④,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⑤。(《微子篇第十八·第九章》)①大师挚:大:同“太”。大师:鲁国乐官之长。挚:人名。②亚饭、三饭、四饭:都是乐官名。干、缭、缺:都是人名。③鼓:击鼓者。方叔:人名。④播鼗(t2o桃):摇小鼓者。武:人名。⑤少师:乐官名。阳:人名。磬(q@ng庆):古代乐器。用石或玉雕成,悬挂于架上,击之而鸣。襄:人名。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①(《微子篇第十八·第十一章》)①伯达等八人已经无可考。■:音gu1(瓜)。子游曰:“吾友张也①,为难能也,然而未仁。”(《子张篇第十九·第十五章》)①张:指子张。曾子曰:“堂堂乎张也①,难与并为仁矣。”(《子张篇第十九·第十六章》)①堂堂:高大显赫貌。张:指子张。子贡曰:“纣之不善①,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②,天下之恶皆归焉。”(《子张篇第十九·第二十章》)①纣:殷纣王。古代著名的暴君。②下流:旧注:“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 (七)孔子生活类子之燕居①,申申如也②,夭夭如也③。(《述而篇第七·第四章》)①燕居:闲居。②申申:一说伸舒之貌,其心和畅。一说整肃之貌,衣冠整齐。一说其容舒也。从前义。③夭夭:一说弛婉之貌,其心轻安。一说和舒之貌,和乐而舒展。一说其色愉也。义相近。子食于有丧者之侧①,未尝饱也②”(《述而篇第七·第九章》)①子食于有丧者之侧:谓孔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②尝:曾经。未尝饱也,从来没有吃饱过。子于是日哭,则不歌。①(《述而篇第七·第十章》)①《礼记·曲礼上》:“哭日不歌。”《礼记·檀弓上》:“里有殡,不巷歌。”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子曰:“富而可求也①,虽执鞭之士②,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③。”(《述而篇第七·第十二章》)①而:假设连词,意同“如”。②执鞭之士:《周礼》有两种执鞭人:一是天子或诸侯外出,有二至八人拿着皮鞭清道;一是市场守门人,手执皮鞭维持秩序。此处是指贱职的意思,即指地位低下的职事。③好(h4o耗):喜爱,爱好。子之所慎①:齐②,战,疾。(《述而篇第七·第十三章》)①慎:不轻视,不怯对,小心谨慎。②齐:同“斋”。古时齐、斋同音,古书里多借用齐为斋。斋,古人在祭祀之前,沐浴更衣,戒荤戒酒,整洁身心,以示虔诚,叫做斋或斋戒。子曰:“饭疏食饮水①,曲肱而枕之②,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③。”(《述而篇第七·第十六章》)①饭:用作动词,吃的意思。疏食,有两个解释:一说粗粮;一说糙米。水,古人常以水和汤对言,水指冷水,汤指热水。②肱(g#ng宫):胳膊。枕(zh8n震):用作动词,以头枕物。曲肱而枕之,意即弯起胳膊当枕头。③此句意谓不义而来的富贵,于我犹如过眼烟云之轻虚。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①,见之,虽少必作②;过之,必趋③。”(《子罕篇第九·第十章》)①齐衰(z9cu9咨崔):古代用麻布做的丧服。齐衰者,指穿丧服的人。冕衣裳:冕:大夫以上贵族戴的帽子;衣:上衣;裳:下服。冕衣裳,是在尊位的人的盛服。冕衣裳者,指贵族而言。瞽(g(古):眼瞎。瞽者,即瞎子。②作:起也。虽少必作,谓虽然他们年轻,孔子也一定要站起来。③趋:疾行。古人走路经过别人面前时,以快步为敬。 子欲居九夷①。或曰:“陋②,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子罕篇第九·第十四章》)①九夷:古代对东北边疆文化较低的少数民族的通称。②陋:浅陋,犹言文化闭塞。孔子于乡党①,恂恂如也②,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③,唯谨尔④。(《乡党篇第十·第一节》)①乡党:犹乡里。旧注:“乡党,父兄宗族之所在。”②恂恂(x&n荀):恭慎貌。③便便:《史记·孔子世家》作“辩辩”,形容善于辞令。④谨:谨慎。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①;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②。君在,踧踖如也③,与与如也④。(《乡党篇第十·第二节》)①侃侃(k3nk3n坎坎):旧注:和乐之貌。形容说话理直气壮,从容不迫。②訚訚(y0ny0n银银):旧注:中正而诤。形容辩论态度和好,而又能直言诤辩。③踧踖(c)j0促级):旧注:恭敬不宁之貌。④与与:旧注:犹徐徐,威仪中适之貌。孔子主张,尊卑上下之间,言谈举止,均应合乎礼仪。君召使摈①,色勃如也②,足躩如也③。揖所与立④,左右手⑤,衣前后⑥,襜如也⑦。趋进⑧,翼如也⑨。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⑩”(《乡党篇第十·第三节》)①使摈:让他接待宾客。摈:同傧,亦作宾。②勃:谨庄貌。色勃如,犹言脸色庄重。③躩(ju6觉):足盘旋貌。④揖所与立:向同立的其他傧相作揖。⑤左右手:向左向右,挥张两手。⑥衣前后:衣服前后俯仰摆动。⑦襜(ch1n搀):整齐貌。⑧趋进:快步走向前,一种表示敬意的行动。⑨翼如:如鸟舒翼,言其端好。⑩宾不顾矣:言客人已经不再回头了。此节记孔子为君接待宾客的容貌行动。入公门①,鞠躬如也②,如不容③。立不中门④,行不履阈⑤。过位⑥,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⑦。摄齐升堂⑧,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⑨。出,降一等⑩,逞颜色,怡怡如也(11)。没阶(12),趋进,翼如也。复其位,怡怡如也。(《乡党篇第十·第四节》)①公门:君门。此节记孔子在朝之容,②鞠躬:此处形容谨慎恭敬的样子,不作“曲身”解。③如不容:好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④立不中门:不站在门的中间。⑤行不履阈(y)玉):走路不踩门槛。阈:门槛。⑥过位:谓经过国君的坐位。⑦不足:指说话中气不足。⑧摄齐(z9姿):提起衣服的下摆。升堂:向堂上走去。⑨屏气:屏息,好像呼吸都要停止了。⑩降一等:降下一级台阶。(11)怡怡:怡然自得貌。(12)没阶:走完台阶。执圭①,鞠躬如也,如不胜②。上如揖,下如授。③勃如战色④,足蹜蹜如有循⑤。享礼⑥,有容色⑦。私觌⑧,愉愉如也⑨。(《乡党篇第十·第五节》) ①圭:一种玉器,上圆或作剑头形,下方。古时臣子替国君出使邻国,必执圭以为凭信。此节正是写孔子出使邻国行聘问礼时的情景。②胜(sh5ng升):胜任;禁得起。如不胜,手执玉圭像是举不起来的样子。③上如揖,下如授:朱熹《论语集注》:“谓执圭高不过揖,卑不过授也。”揖:作揖;授:授受。执圭与心齐,过高过卑,皆是不敬。④勃如战色:言容色庄而敬。勃如:壮盛的样子;战色:敬也。⑤足蹜(s)宿)蹜如有循:蹜蹜:举足促狭貌,脚步密而小,前趾稍举起,足跟不离地。如有循,犹如足下有物,循之而前。⑥享礼:享:献也。享礼,即使臣向邻国君主献礼。⑦有容色:犹言和气满容。⑧觌(d0狄):会见。私觌:以私礼相见。⑨愉愉:轻松愉快。君子不以绀緅饰①,红紫不以为亵服②。当暑,袗絺绤③,必表而出之④。缁衣,羔裘⑤;素衣,麑裘⑥;黄衣,狐裘。亵裘长⑦,短右袂⑧。必有寝衣⑨,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⑩。去丧,无所不佩(11)。非帷裳(12),必杀之(13)。羔裘玄冠不以吊(14)。吉月(15),必朝服而朝(16)。(《乡党篇第十·第六节》)①君子:此处特指孔子。绀(g4n干)緅(z#u邹)饰,绀:深青中透红的颜色,即今天青色。绀:黑中透红的颜色,即今铁灰色。饰:衣服的镶边。古代的礼服为黑色。这两种颜色近黑,故不用来镶边。②红紫不以为亵(xi8泻)服:亵服,平常家居穿着的衣服,即便服。在古代,红紫乃贵色,故不用作便服。③袗(zh7n诊)絺(ch@痴)绤(x@隙):袗:单衣。絺:细葛布。绤:粗葛布。④表而出之:先穿内衣,再把葛布单衣套在外面。⑤缁(z9姿)衣,羔裘:缁:黑色。羔裘:羔皮衣。意谓黑色的罩衣配紫羔皮衣。⑥素衣,麑(n0尼)裘:素:白色。麑:小鹿。意谓白色的罩衣配麑裘衣。⑦亵裘衣:家居的皮袄,稍长一点,以便于取暖。⑧短右袂(m8i妹):袂,袖子。右袖短一点,以便于做事。⑨寝衣:小被子。⑩居:坐。狐貉之厚以居,即用狐貉的厚毛皮做坐垫。(11)去丧:即除了服丧期间以外,皮带上佩带着各种装饰品。(12)帷裳:上朝和祭祀时穿的礼服,用整幅布制作,腰间缝成褶子,不加裁剪。(13)杀(sh4i晒)之:裁去。(14)羔裘玄冠不以吊:吊:吊丧。旧注:“丧主素,吉主玄,吉凶异服。”玄:带赤的黑色,亦即谓黑色。羔裘玄冠皆黑色吉服,故不用于丧事。(15)吉月:有几种解释:一、大年初一。二、每月初一。三、吉月为“告月”的讹文。“告月”即每月月底由司历官把下月初一报告给国君。今从前说。(16)必朝服而朝:谓一定要穿着上朝的礼服去朝见君主。刘台拱《论语骈枝》:“《乡党》,记礼之书也。”此节记孔子衣服之制,从中可以看出孔子是“衣家”,对服饰非常讲究而合“礼”。齐①,必有明衣②,布③。齐必变食④,居必迁坐⑤。(《乡党篇第十·第七节》)①齐:或作“斋”,斋戒。此节记孔子谨斋之事。②明衣:斋戒时沐浴后所穿的浴衣。③布:古时未有棉布,凡布皆丝麻为之。④变食:改变平常时日的饮食,“不饮酒,不茹荤”。荤指蒜、韭、葱之类有浓厚气味的蔬菜;至于肉食,斋戒时可能食用更多。这是古今的不同。⑤迁坐:改变卧室。古代上层人物的寝室有内寝(又称燕寝)与外寝(又称正寝)之分。平常时日和妻妾同居于燕寝,斋戒或有疾时则在正寝独居。食不厌精①,脍不厌细②。食饐而餲③,鱼馁而肉败④,不食。色恶⑤,不食。臭恶⑥,不食。失饪⑦,不食。不时⑧,不食。割不正⑨,不食。不 得其酱⑩,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11)。唯酒无量,不及乱(12)。沽酒市脯(13),不食。不撤姜食(14),不多食。(《乡党篇第十·第八节》)①食(s@嗣):饭。精:上等米,引申为精致。②脍(ku4i块):牛羊鱼肉细切曰脍。③饐(y@意):食物经久而腐臭。餲(4i爱):食物经久而变味。④馁(n7i内上):鱼腐烂叫馁。败:肉腐烂曰败。⑤色恶:食物的颜色变了。⑥臭恶:食物的气味变了。⑦失饪(r8n任):不熟或过熟。饪:煮熟。⑧不时:有两种解释:一是指不到吃饭的时间;一是指五谷不成,果实未熟。今从前说。⑨割不正:有两种解释:一是宰杀牛羊的方法不当;一是指肉切得不方正。均可通。⑩不得其酱:凡鱼肉各有其气味,吃不同的鱼肉要配置相宜的酱。用酱不合适,即不得其酱。(11)食气:指饭食。胜食气,即食肉超过饭食。(12)乱:醉。(13)沽酒市脯(f(府):从市场上买的酒和干肉。脯:干肉。(14)不撤姜食:不撤掉姜碟。此节记孔子之饮食。这在先秦诸子中是很突出的,故孔子又被称为“食家”。直到今天,还有种种孔府名菜。祭于公,不宿肉①。祭肉不出三日②。出三日,不食之矣。(《乡党篇第十·第九节》)①祭于公,不宿肉:谓参与国君祭祀分得的祭肉,不留到第二天。古代的大夫、士都有助君祭祀之礼。祭礼要进行两天,故祭毕得到的赐肉,不能再过夜了。②祭肉:指家祭的肉。食不语,寝不言。(《乡党篇第十·第十节》)虽疏食菜羹①,必祭②,必齐如也③。(《乡党篇第十·第十一节》)①疏食(s@嗣):粗饭。②必祭:有的本子亦作“瓜祭”。食前将席上各种食品取出少许,放在食器中间,以祭奠最早发明饮食的人,叫祭食。③齐如:严肃恭敬的样子。席不正①,不坐。(《乡党篇第十·第十二节》)①席:古时没有桌椅,人们席地而坐。地面上铺席,人坐在席子上。凡蒲草、禾稈、竹蔑都可织席。席不正,要影响邻座。乡人饮酒①,杖者出,斯出矣②。(《乡党篇第十·第十三节》)①乡人饮酒:指古时的乡里饮酒之礼,即乡人在一起饮酒聚会。②杖者出,斯出矣:杖者,指老年人。意即等老年人出去了,自己才跟在后面出去。乡人傩①,朝服而立于阼阶②。(《乡党篇第十·第十四节》)①傩(nu$挪):古代一种驱逐疫鬼的风俗。②阼(zu^做)阶:东面的台阶,主人上下和迎送宾客时站立的地方。问人于他邦①,再拜而送之②。(《乡党篇第十·第十五节》) ①问人于他邦:谓托人给在国外的朋友问好送礼。②再拜而送之:谓向受托者拜两次以送行。康子馈药①,拜而受之。曰:“丘未达②,不敢尝。”(《乡党篇第十·第十六节》)①馈(ku@愧):赠送。②达:通晓:明白。丘未达,孔子自称不完全明白这药的药性。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乡党篇第十·第十七节》)马棚失火了。孔子下班回来,只问“伤人乎”,不问是否伤马。后儒觉得这对一位“大圣人”不利,就对此话作了多种断句与解释。有些学人,往往引用这句话来证明孔子是历史上首先重人、爱人的。殊不知孔子的爱是差等爱,正如孟子所说的“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既不是亲与人平等的爱,如墨子倡导的兼爱;也不是人与其他动物平等的爱,如佛教提倡的放生与禁杀生;更不是物重于人的爱,如现代欧美不少人爱猫犬而不爱穷人。孔子对待人与其他动物是有轻重之分的,这是正确的。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①,必熟而荐之②。君赐生③,必畜之④。侍食于君,君祭⑤,先饭⑥。(《乡党篇第十·第十八节》)①腥:尚未烹调的食物,如生肉。②荐:进奉,意即供奉祖先。③生:活的畜牲。④畜:用作动词,饲养。⑤祭:指食时的祭,即祭食。⑥先饭:先取饭食之。旧注:“饭,食也。所以然者,亦为君先尝食,先知调和之是非也。”疾,君视之,东首①,加朝服,拖绅②。(《乡党篇第十·第十九节》)①东首:头向东方卧着。②加朝服,拖绅:身上加盖朝服,腰间束着大带。拖:同“拕”;绅:大带。君命召,不俟驾行矣①。(《乡党篇第十·第二十节》)①不俟(s@寺)驾行矣:谓不等驾好马车就先步行走去了。俟:入太庙,每事问。(《乡党篇第十·第二十一节》)此节重出,已见《八佾篇第三·第十五章》)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①。”(《乡党篇第十·第二十二节》)①于我殡:意即丧葬由我来料理。殡:殡葬。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乡党篇第十·第二十三节》)寝不尸①,居不客②。(《乡党篇第十·第二十四节》) ①寝不尸:旧注:“不偃卧四体,布展手足,似死人也。”②居不客:客:有些本子原作“容”。居不客,谓居家不必像作客或接待客人那样跪着两膝在席上。清段玉裁说:“《论语》‘寝不尸,居不客’,谓生不可似死,主不可似客也。今本误作‘不容’。”见齐衰者①,虽狎②,必变③。见冕者与瞽者④,虽亵⑤,必以貌⑥。凶服者式之⑦。式负版者⑧。有盛馔⑨,必变色而作⑩。迅雷风烈必变(11)。(《乡党篇第十·第二十五节》)①齐衰(z9cu9姿催):丧服。②狎(xi2匣):亲近;亲热。此处指熟悉的人。③必变:改变表情,表示哀悼。④冕者:戴礼帽的人,指大夫。瞽者:盲人。⑤亵(xi8谢):时常见面的。⑥必以貌:必定以礼貌待人。⑦式:同“轼”,古代车辆前部的横木。此处用作动词,谓在车上遇到穿丧服的人,便身体向前一俯、以手伏轼,表示同情。⑧式负版者:见背负国家图籍的人,同样也以手伏轼。⑨盛馔(zhu4n撰):丰盛的菜肴。馔:食物。⑩必变色而作:谓一定改变神色,起立致意。(11)迅雷风烈:即迅雷烈风。遇此必改变神色。升车①,必正立,执绥②。车中,不内顾③,不疾言④,不亲指⑤。(《乡党篇第十·第二十六节》)①升车:上车。②绥(su9虽,又读su0随):车上的绳索,登车时拉手所用。③不内顾:不回头看。内:犹后也。顾:回顾。④不疾言:有两种解释:一、不很快地讲话;二,不高声说话。两说均可通。⑤不亲指:旧注:“案亲字义不可解。《曲礼》云:‘车上不妄指’。亲,疑即妄字之误。”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①:“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②?”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③。夫子时然后言④,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宪问篇第十四·第十三章》)①公叔文子:卫国大夫公孙拔,文谥号。公明贾:姓公明,名贾,卫国人,仕于公叔文子。②不取:谓不取钱财。③以:此处为“此”的意思。过:过分;过错。④时然后言:谓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 (八)其他类原思为之宰①,与之粟九百②。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③!”(《雍也篇第六·第五章》)①原思:孔子弟子原宪,字子思。之:用法同“其”,指孔子。孔子为鲁司寇,以原宪为家邑宰,即总管。②九百:下无量器名,有说斗的,有说斛的,无可考。③邻、里、乡、党:古代地方单位的名称。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此处泛指家乡周围的百姓。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①,启于手。《诗》云②:‘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③。’而今而后,吾知免夫④!小子!”(《泰伯篇第八·第三章》)①启:有两解:一说开启,指掀开被子。一说启同晵,视也。从后解。②《诗》云:见:《诗经·小稚·小旻》篇。③履:步行。④免:身体免于刑戮毁伤。微生亩谓孔子曰①:“丘,何为是栖栖者与②?无乃为佞乎③?”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①。”(《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二章》)①微生亩:姓微生,名亩。或作尾生亩,又说即微生高。从他对孔子说话的语气看,是一位“有齿德而隐者”。②何为是:何以如此。栖栖(x9x9西西):栖栖遑遑,忙忙碌碌的样子。③为佞(n@ng宁):卖弄口才。佞:惯于用花言巧语谄媚人。④疾固:厌恶固执不通。固:有两解:一说固执;一说指世人的固陋。从前一说。子击磬于卫①。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②,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③。深则厉,浅则揭。④”子曰:“果哉⑤!末之难矣⑥。”(《宪问篇第十四·第三十九章》)①磬:古代石制的乐器。②荷蒉(ku@愧):荷:肩扛。蒉:草编的筐子,盛土用。③斯己:旧注:“斯己者,言但当为己,不必为人,即孟子所云‘独善其身’者也。”④深则厉,浅则揭:语见《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意谓水深穿衣渡,水浅拉起衣。穿着衣服涉水叫厉,提起衣襟涉水叫揭。借喻处世要审时度势,明察深浅。⑤果:果断;果决。⑥末之难矣:没有什么可责问的了。未:无。难:责问。阙党童子将命①。或问之曰:“益者与②?”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③,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宪问篇第十四·第四十四章》)①阙党,即阙里,孔子家住的地方。将命:在宾主之间传言。旧注:“将命者,传宾主之语出入。”②益者:谓求上进的人。③居于位:言这个小孩与大人一起坐在席位上。按古代的礼节,小孩是不能和长者同坐并行的。卫灵公问陈于孔子①。孔子对曰:“俎豆之事②,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③。(《卫灵公篇第十五·第一章》) ①陈:今作“阵”,战阵。②俎(z(阻)豆之事:即礼仪之事。俎、豆:古代祭祀时用以载牲的礼器,青铜制,也有木制漆饰的。③明日遂行:谓第二天便离开了卫国。孺悲欲见孔子①,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②,取瑟而歌,使之闻之③。(《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章》)①孺悲:鲁国人。鲁哀公曾派他向孔子学习士丧礼。②将命者:传话的人。③之:指孺悲。孔子不见孺悲的原因,现已难知。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①。”(《阳货篇第十七·第二十六章》)①其终也已:旧注“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w)误),终无善行。”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①。”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微子篇第十八·第三章》)①以季、孟之间待之:谓用介于季氏孟氏之间的待遇对待孔子。此乃齐景公和臣下计议接待孔子的话,必不是面对孔子而发的。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①:“凤兮凤兮②!何德之衰③?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④。已而已而⑤!今之从政者殆而⑥!”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⑦,不得与之言。(《微子篇第十八·第五章》)①狂:狂人。接舆:楚国隐士。一说,姓接名舆;一说,因其接孔子之车而歌,故称为接舆。②凤:指孔子。传说凤有道则见,无道则隐。③何德之衰:讥讽孔子不能隐,为德衰。④来者犹可追:劝孔子及今尚可隐去,因今之从政者皆不足与有为也。⑤已而:已:止。而:语助辞。⑥殆:危。⑦辟:同“避”。 (九)阙疑类哀公问社于宰我①。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②。”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③(《八佾篇第三·第二十一章》)①社:土地神,祭土神的庙也称社。古时立国都要建社,选用适宜于当地生长的树木做社主,即社神的木主,亦即土地神的牌位。哀公问社于宰我,即哀公问宰我用什么木材做社主。宰我:名予,字子我,孔子早年的学生。②战栗:同“战慄”,惧怕的样子。③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遂事:谓事虽未成,而势已不能阻止。包咸《论语章句》:“事已成,不可复解说也。事已遂,不可复谏止也。事既往,不可复追咎也。”孔子这三句话的意思,今天已很难确切说清楚。一说乃孔子责宰我强不知为知,告国君以使民战慄。一说乃孔子讽劝哀公。孔子既闻哀公问社主之阴谋,又心知其无能,不欲其轻举,三家擅政,由来已久,不可急切求纠正也。均缺乏确据。子曰:“不有祝鮀之佞①,而有宋朝之美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③。”(《雍也篇第六·第十六章》)①不有:假设语气,“假若没有”的意思。祝鮀(tu$驼):字子鱼。卫国大夫。善外交辞令。佞(n@ng宁):口才。②而:有相反相承两种意义:此处两种意义从行文上都讲得通。宋朝:一说,指宋国公子朝,仕于卫,有美貌;一说,指卫国公子朝,有美德。这一章的含义,古今学人注释纷纭,难有定论。③难乎免于今之世矣:意谓这种人在当今世界上就难以免于受祸害了。子曰:“觚不觚①,觚哉!觚哉!”(《雍也篇第六·第二十五章》)①觚(g&孤):古代一种有棱角的酒器,上圆下方,容量二升。不觚:含义不清,主要有两种解释:一、觚和孤同音,寡少的意思,以此为酒器名,劝人少饮酒。但时俗沉湎于酒,虽用觚饮酒,量亦不小,故孔子叹之。二、觚有棱角,时人却做成圆形,仍名为觚。孔子慨叹名不副实,以此借喻政事,要求“正名”。此章其义难明,从阙。色斯举矣①,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②,时哉!时哉!”子路共之③,三嗅而作④。(《乡党篇第十·第二十七节》)①色斯举矣:谓野鸡看到人的颜色不善就飞起来。举:起的意思。②雉:鸟名。亦称野鸡。③共:同“拱”,谓拱手示意,④三嗅而作:这节文字很费解,历来注释颇多歧义。朱熹怀疑有阙文。一般释嗅为狊(j)具),张两翅之貌;明清之际王船山批评此说。或说,子路投以粮。野鸡三嗅之,不敢食而起飞。又说,子路杀野鸡做菜,奉献孔子,孔子三嗅而起。此从阙。子曰:“先进于礼乐①,野人也②;后进于礼乐③,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先进篇第十一·第一章》)①、③先进、后进:古来有多种解,常被引用的有:一、先进后进,犹言先辈后辈,皆指孔子弟子而言。前辈如颜渊、闵子骞、仲弓、子路等人;后辈如子游、子夏等。二、分别指先学习礼乐然后做官的,和先当了官再学习礼乐的两种人。从阙。②野人:儒家对居住在郊野的劳动者的称呼。野:城郊之外。野人:郊外之民。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①,皆不及门也②。”(《先进篇第十一·第二章》)①陈、蔡:国名。据《史记·孔子世家》等记载,鲁哀公四年,孔子在从陈去蔡的途中,被陈、蔡人围困,以至绝粮。当孔子遭难时,有不少弟子跟随在他身边。②不及门:有两说:一、不及仕进之门而失其所,即未曾当官。二、不及“于丘之门”,即现在不在孔子门下受业,敌孔子思之。从阙。子曰:“论笃是与①,君子者乎?色庄者乎②?”(《先进篇第十一·第二十一章》)①论笃是与:“与论笃”的倒装句。与:赞许。论:言论。笃:笃实。意谓不要轻易赞许言语笃实的人。②色庄者:外表庄严的人。这一章文理难懂,注家颇多歧义。子曰:“南人有言曰①:‘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②。’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③子曰:“不占而已矣④。”(《子路篇第十三·第二十二章》)①南人:南方之人。②巫医:用巫术给人治病的人。在古代,巫道和医事常相混在一起。③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周易·恒卦》九三爻辞,意谓不专心或没有操守的人,免不了招致羞辱。①不占而已矣:乐熹《论语集注》:“其义未详。”从阙。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①,有马者借人乘之②,今亡矣夫③。”(《卫灵篇第十五·第二十六章》)①阙文:空缺的字。史官记事,遇有疑问处就缺而不记。这是一种不知而阙疑的老实态度。②有马者借人乘之:旧注:“有马不能调良,则借人乘习之。”意谓自己不能而请教能者,也是一种老实的态度。③亡:音、义同“无”。朱熹《论语集注》引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解。”从阙。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①(《季氏篇第十六·第十四章》)①这章内容向来有争议:有人认为是孔子所言,却遗落了“子曰”二字;有人疑心是后人见竹简有空白处,任意附记的;有人认为是《论语》作者的杂记,后来被误认为正文的。从阙。子夏曰:“虽小道①,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②,是以君子不为也。”(《子张篇第十九·第四章》)①小道:古今颇有异说:一说指诸子书;一说谓异端;一说如农圃医卜之类技艺。从阙。②致远恐泥:谓要用小道来达到远大目标,便恐行不通了。泥:阻滞。

10000+的老师在这里下载备课资料